清禪佛國年代及磚志志文的初步研究

寺廟和道觀是隋唐時期的重要建筑。由于歷史記載不清晰或歷史文獻傳抄過程中造成的信息訛誤、遺失,今人對于一些重要寺觀的基本認識有模糊不清之處。澄清某些寺觀的具體位置以及寺觀的名稱變化,是了解這些宗教建筑所處自然與人文環(huán)境、歷史沿革的基礎(chǔ)工作。本文對于時賢的研究拾遺補闕,不足之處,祈望方家教正。一細判其為發(fā)揮其作用,清寺院的修建是道宣,而非深化寺院建設(shè)清禪寺位于長安通化門內(nèi)興寧坊南門之東,由隋文帝(541—604年)在開皇三年(583年)為曇崇(515—594年)建立1。1986年6月4日,榆林地區(qū)駐西安辦事處在基建中發(fā)現(xiàn)隋代遺物,鄭洪春報告了遺址的結(jié)構(gòu)、出土遺物并公布已經(jīng)破碎的磚志上的墨書楷體志文,將遺址的性質(zhì)判定為清禪寺僧侶墓2。徐蘋芳認為這是舍利塔基所在3,王亞榮稱之為“舍利地宮”4,辛德勇認為是“塔基地宮”5。都對遺址的性質(zhì)做了新的判斷,但沒有提出論證。另外,董理認為出土遺物中的棋子實為雙陸6,有助于進一步判斷整個遺址的性質(zhì)。遺址出土磚志志文如下:大隋開皇九年,歲星在東井,次皇龍入大□十月□□□十一日京師于興寧坊清禪寺主人德□□□曇崇,從八年敷化四方弟子等,出磚石聚運,迄今起基,發(fā)自泉營筑。安舍利佛骨八(六?)粒,并諸亡寶,定□基下,廣漸造修。累積達數(shù)歲始成□□內(nèi)大□杜崇,遂聘儒林大夫□尤□□□□深可謂□□阿育王普妙塔者哉。□谷十月十一日雍州大興縣老界?；P內(nèi),建立十級浮圖。7鄭洪春認為“清禪寺主人德□□圓寂于隋文帝開皇九年(589年),圓寂后,于公元589年10月11日將舍利骨灰埋在大興城興寧坊清禪寺內(nèi)”。作出這樣的判斷,是由于志文中僧人的名字沒有識讀出來。德之后的三字雖然無法識讀,但“曇崇”二字卻可辨認。這樣,仍然可以判斷磚志所指的清禪寺主人為曇崇。根據(jù)《續(xù)高僧傳》卷17《隋京師清禪寺釋曇崇傳》,曇崇在開皇十四年(594年)去世之后,被葬于終南山至相寺之右。顯然,清禪寺不是他的墓葬地。磚志志文提供的信息并非是僧人“德□”的生平經(jīng)歷,而是佛塔修建之前的籌備、掩埋佛舍利以及寺院財寶的經(jīng)過。道宣《續(xù)高僧傳》記載清禪寺佛塔建立的經(jīng)過可以與此相互比較:開皇之初,敕送絹一萬四千疋、布五千端、綿一千屯、綾二百疋、錦二十張,五色上米前后千石。皇后又下令送錢五千貫、氈五十領(lǐng)、剃刀五十具。崇福感于今愿,流于后望,建浮圖一區(qū),用酬國俸。帝聞大悅,內(nèi)送舍利六粒,以同弘業(yè)。于時釋教初開,圖像全闕。崇興此塔,深會帝心。敕為追匠杜崇,令其繕績,料錢三千余貫,計磚八十萬。帝以功業(yè)引費,恐有匱竭,又送身所著衣及皇后所服者,總一千三百對,以助隨喜。開皇十一年,晉王鎮(zhèn)總揚越,為造露盤并諸莊飾。十四年內(nèi),方始成就。舉高一十一級,竦耀太虛,京邑稱最。8磚志與道宣的記載有若干共同點。如曇崇是佛塔的籌建者,工匠杜崇為營建主持人,佛塔的主要材料為磚,推測該塔是磚結(jié)構(gòu)。佛塔地宮中藏有舍利,舍利數(shù)量不一致,六與八形近,容易致誤,但無法確定正確的數(shù)目。《續(xù)高僧傳》具體指出舍利來自宮中。磚志與道宣的記載也有不同的地方。例如,磚志強調(diào)曇崇向僧俗弟子籌集物資,《續(xù)高僧傳》則記載佛塔建造的資金主要來源于皇室;磚志提供了舍利塔初建的情形,曇崇自開皇八年(588年)就開始籌措,計劃是建十層塔?！独m(xù)高僧傳》記載開皇十一年(591年),清禪寺得到晉王(楊廣)的供養(yǎng),建造佛塔的露盤。開皇十四年(594年),營建工程完成,建成后的佛塔為十一層。磚志完成于開皇九年(589年),表明佛塔初建時的情形,《續(xù)高僧傳》則增加了開皇九年(589年)之后營建中遇到的變化。這兩條文獻資料生動說明了清禪寺佛塔建造的經(jīng)過。曇崇之外,另一位僧人慧胄(569-627年)也參加清禪寺的創(chuàng)建與經(jīng)營活動9。根據(jù)道宣的記載,慧胄“后住京邑清禪寺。草創(chuàng)基構(gòu),并用相委,四十余年,初不告倦。故使九級浮空,重廊遠攝,堂殿院宇,眾事圓成。所以竹樹森繁,園圃周繞,水陸莊田,倉廩碾硙,庫藏盈滿,莫匪由焉。京師殷有,無過此寺。終始監(jiān)護,功實一人。年至耳順,便辭僧任,眾以勤劬經(jīng)久,且令權(quán)替。及于臨機斷決,并用咨詢”10。從慧胄的活動看,他參與清禪寺的開創(chuàng),并且是寺院事務(wù)的實際經(jīng)營者,但他進入清禪寺時不足二十歲,資歷遠不能和曇崇相比,與皇室、貴族的交往以曇崇為主。磚志提到“清禪寺主人曇崇”,也反映了曇崇在佛塔營建中的主要地位。從清禪寺出土遺物看,其中有佛像、傳世玉琮、玉豬、瑪瑙、水晶飾物、金飾、薩珊玻璃器、貨幣等,表明這一寺院在得到皇室持續(xù)供養(yǎng)的情形下,聚集多種寶物11。結(jié)合磚志所稱的“安舍利佛骨八(六?)粒,并諸亡寶,定□基下,廣漸造修”,可以判定這是清禪寺佛塔的地宮。二曲池或靜覺寺在晉昌坊、大慈恩寺等地的地位自小野勝年以來,學(xué)者一直將隋代靜覺寺的位置考訂在曲池坊12。王亞榮搜集考察了隋代大興城各坊里的寺院,也將靜覺寺置于曲池坊13。王先生的依據(jù)是道宣《續(xù)高僧傳》中的有關(guān)記載。其一是卷7《周渭濱沙門釋亡名傳》附僧琨傳:“后于曲池造靜覺寺,每臨水映竹,體物賦詩,有篇什云?！逼涠蔷?6《隋京師靜覺寺釋法周傳》:“初住曲池之靜覺寺。林竹叢萃,蓮沼盤游?？v達一方,用為自得。京華時偶,形相義舉。如周者可有十人,同氣相求,數(shù)來歡聚。偃仰茂林,賦詠風月。時即號之為‘曲池十智’也。”這里首先涉及對“曲池”概念的理解問題。道宣在同書中提及曲池的其它記載有卷2《隋東都上林園翻經(jīng)館沙門釋彥琮傳》:“煬帝時為晉王,于京師曲池營第林,造日嚴寺?！本?《京大慈恩寺釋玄奘傳》:“初于曲池為文德皇后造慈恩寺?！本?《隋東都內(nèi)慧日道場釋道莊傳》:“晚出曲池日嚴本室,又講《法華》?！本?1《唐京師延興寺釋吉藏傳》:“逮仁壽年中,曲池大像舉高百尺,繕修乃久,身猶未成。仍就而居之,誓當構(gòu)立?！本?9《周鄜州大像寺釋僧明傳》:“(晉王)及登儲貳,乃送于曲池日嚴寺?！憋@然,慈恩寺與日嚴寺都不在曲池坊,而分別在晉昌坊與青龍坊。曲池,在道宣文中指的是以曲池為中心的一片地區(qū)。同樣道理,靜覺寺也未必就在曲池坊,但必定位于曲池所流經(jīng)的地區(qū)。筆者認為靜覺寺故址在晉昌坊。從環(huán)境上說,不同的文獻對靜覺寺周邊自然景觀的記載是一致的:《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記載慈恩寺建立時的情況:“于是有司詳擇勝地,遂于宮城南晉昌里,面曲池,依凈覺故伽藍而營建焉?！?4這一隋代的凈覺寺面對曲池;段成式記載:“慈恩寺,寺本凈覺故伽藍,因而營建焉。”15最近,郭聲波對隋唐長安水利設(shè)施進行了復(fù)原研究,指出流經(jīng)慈恩寺的曲江水面是曲江西支16。清人徐松已經(jīng)注意到唐人在記載延康坊的靜法寺時將“靜”、“凈”兩字混用的情況:“‘靜’一作‘凈’?！睹嬘洝?凈法寺有張孝師、范長壽畫?！?7同樣地,唐人也會將靜覺寺的“靜”寫成“凈”。綜上,本文將靜覺寺的故址考訂在晉昌坊。《長安志》卷8晉昌坊條記載:“半以東,大慈恩寺。隋無漏寺之地。武德初廢?！?8表明晉昌坊在隋代同時有無漏寺和靜覺寺兩座寺院。重新確定靜覺寺的位置,不僅澄清晉昌坊在隋唐之際的佛教歷史沿革,也可清晰了解大慈恩寺周邊的自然環(huán)境。三弘濟寺與昭國坊的關(guān)系《宋高僧傳》卷14提到兩位著名的律僧懷素和道成,他們隸屬于恒濟寺。但恒濟寺位于何處,語焉不詳。其實,恒濟寺就是弘濟寺。明成化本《長安志》卷9“昭國坊”記載:“西南隅,崇濟寺,本隋修慈寺,開皇三年魯郡夫人孫氏立。貞觀二十三年,以尼寺與慈恩僧寺相近,而勝業(yè)坊甘露尼寺又比于崇濟僧寺,敕換所居焉,本‘弘’字,神龍中改。”19弘濟寺本來在勝業(yè)坊十字街北之西。貞觀二十三年(649年),由于該寺與甘露尼寺相鄰,而位于昭國坊的修慈尼寺又與南面晉昌坊新建的大慈恩寺相鄰,因此朝廷將弘濟寺與修慈尼寺的位置作了調(diào)整。由此可以知道,懷素等人隸屬的弘濟寺,在貞觀二十三年(649年)遷入昭國坊。關(guān)于這一事件的時間,《長安志》卷9兩處的記載有不同。在昭國坊下記為貞觀二十三年(649年),而在勝業(yè)坊下則記為貞觀二十年(646年)。此處采用貞觀二十三年(649年)的記載,因為這一年五月唐太宗去世,朝廷對京城寺院作了調(diào)整,如《長安志》卷9記載:“貞觀二十三年,徙濟度寺于安業(yè)坊之修善寺,以其所為靈寶寺,盡度太宗嬪御為尼以處之。徙道德寺額于嘉祥坊之太原寺。以其所為崇圣宮,以為太宗別廟?！焙霛乱月蓪W(xué)見長。貞觀七年(633年),律師智首的弟子慧滿任弘濟寺上坐,慧滿在此“專弘律訓(xùn),獎導(dǎo)僧徒。丞有成規(guī),旁流他寺”20。道宣除了短期參加玄奘主持的翻譯事業(yè)外,主要在西明寺或終南山的豐德寺從事著述和講學(xué)活動。在長安期間,他在弘濟寺也有講學(xué)、弘法活動。段成式記載:“(弘濟寺)東廊從南第二院,有宣律師制袈裟堂。”21顯慶三年(658年),道宣被任命為西明寺上座,他汲引弘濟寺律學(xué)僧道成、懷素等隨之到西明寺,促成律學(xué)在高宗和武后時期的繁榮。乾封二年(667年),道宣在終南山創(chuàng)立戒壇,懷素參加了這次活動22。唐中宗神龍時,為避孝敬皇帝李弘的諱,弘濟寺改為恒濟寺。唐穆宗時,為避帝諱“恒”,又將“恒”字改為“崇”,所以,段成式在會昌后期訪問這一寺院時記述為崇濟寺。四崇先寺的遷徙問題垂拱四年(688年)正月,武則天在神都建立祭祀唐高祖、太宗和高宗的太廟,另立崇先廟祭祀武氏祖先23。永昌元年(689年)二月,武則天建立崇先府的官署機構(gòu)24。關(guān)于崇先府的位置及其演變經(jīng)過,學(xué)者之間有不同的看法。雷聞推測崇先府最初建立在長安永興坊,長壽二年(693年)竇家落難之后,輔興坊的竇誕宅改建為崇先府,他確認《唐會要》卷48所記載的崇先寺不在輔興坊,具體位置不詳25。陳金華在《哲學(xué)家、實踐家、政治家:法藏的多重身份》一書中,結(jié)合《唐會要》卷48的崇先寺條與卷50的玉真觀條,編制了竇誕宅在武周至玄宗時代的演變史,認為長安輔興坊崇先府先改為崇先寺,景云元年(710年)改為玉真觀,開元二十四年(736年)又恢復(fù)為寺院,名稱是崇先寺26?？墒?玉真公主(692—762年)是玄宗時期皇室中有影響的奉道成員27,將玉真觀改建為寺院是不合情理的。筆者認為,應(yīng)當從唐代前期兩京制的角度考慮這一問題。永昌元年(689年)二月所建崇先府當在神都洛陽。根據(jù)《資治通鑒》卷204永昌元年(689年)二月丁酉條,武則天發(fā)布詔令的地點在神都,因此,首先會在神都建立崇先府。從《唐會要》卷48的記載體例看,該卷所記寺院沿革,前一部分為長安的寺院,從寧仁坊龍興寺條以下轉(zhuǎn)入記載東都部分。崇先寺條雖然沒有記載坊里名稱,但卻放在洛陽部分,這說明崇先寺所屬城市在洛陽,而不在長安。再從記載內(nèi)容看:“崇先寺。證圣元年正月十八日,以崇先府為寺,開元二十四年九月一日,改為廣福寺?！背缦人略谖渲軙r代是重要的國家寺院。天冊萬歲元年(695年)十月,崇先寺上座法寶、都維那文徹就參加佛授記寺舉行的刊定佛經(jīng)目錄工程。此后,該寺僧人法寶、神英、道琳等參加兩京地區(qū)多部佛經(jīng)的翻譯。敦煌出土多件武周時期的佛經(jīng)寫本,其尾題中有崇先寺僧人的名字28。開元二十四年(736年),崇先寺改名為廣福寺。之后,該寺院在玄宗、代宗時代仍有重要的地位。據(jù)《大唐東京大廣福寺故金剛?cè)厮懖⑿颉?金剛智在開元二十九年(741年)八月卒于大廣福寺。東都廣福寺一名還見于《代宗朝贈司空大辨正廣智三藏和上表制集》卷2、張彥遠《歷代名畫記》卷7。周一良指出贊寧《宋高僧傳》卷1《唐洛陽廣福寺金剛智傳》所記卒年的錯誤,但說廣福寺一名僅見于《金剛智傳》29,不確。筆者推測崇先寺可能位于東都洛水南岸的旌善坊。據(jù)《河南志》“旌善坊”條記載:“唐有崇化寺,寧王憲宅,本安樂公主宅。”30崇先寺一名在抄寫中可能誤寫為崇化寺。根據(jù)福山敏男、唐雯的研究,《河南志》這部分記載間接來自于韋述成書于開元十年(722年)的《兩京新記》31。韋述記載時,這一寺院還沒有改名為廣福寺。五道法學(xué)說初名隨著武則天逐步走向權(quán)力巔峰,兩京地區(qū)興建了紀念武氏外家的寺院與道觀。這些寺觀由武氏外家住宅改建而成。位于長安頒政坊西北隅的崇福觀,本是隋楊士達的住宅,咸亨元年(670年)九月二十三日,改建為道觀。陳寅恪指出,武則天的母親楊氏為隋宗室觀王雄弟始安侯楊達之女,因而武則天奉佛有家世淵源32。將武氏外家住宅改建為道觀,至少不能說是佛教淵源,這一做法是隋文帝以來都城地區(qū)國家寺觀并建模式的延續(xù)。昭成觀的名稱沿革有不同的記載。雷聞梳理頒政坊太清觀、大業(yè)坊太平女冠觀與金城坊太清觀之間的關(guān)系33,惟史料之間的承襲關(guān)系尚需進一步辨析?！短茣酚涊d:“昭成觀,頒政坊。本楊士建(達)宅,咸亨元年九月二十三日,皇后為母度太平公主為女冠,因置觀。初名太清觀,尋移于大業(yè)坊。垂拱二年,遂改為魏國觀。載初元年,改為崇福觀。開元二十七年,為昭成皇后追福,改為昭成觀?！?4《新唐書》記載:“太平公主,則天皇后所生,后愛之傾諸女。榮國夫人死,后丐主為道士,以幸冥福。”35《長安志》卷10記載:“(頒政坊)西北隅,昭成觀。本楊士達宅,咸亨元年太平公主立為太平觀。尋移于大業(yè)坊,改此觀為太清觀。高宗御書飛白額。至垂拱三年,改為魏國觀。載初元年,改為大業(yè)崇福觀。武太后又御書飛白額。開元二十七年為昭成太后追福,改立此名?！?6《類編長安志》卷5與此略同,惟“載初元年,改為大崇福觀”37,無“業(yè)”字?！短茣放c《長安志》的矛盾之處是這一道觀的最初名稱。根據(jù)福山敏男和妹尾達彥的研究,開元十年(722年)之前的史實中,《唐會要》卷48《寺》和卷50《觀》與《長安志》相關(guān)坊里的記載主要來自于韋述的《兩京新記》38。既然有共同的史源,記載當不會出現(xiàn)大的差異?！短茣酚涊d的“初名太清觀,尋移于大業(yè)坊”,顯然有脫漏?！堕L安志》卷10記載立觀的原因是為武則天母親祈冥福,名稱是太平觀,后又將太平觀的觀址遷到大業(yè)坊。這一記載可以得到《長安志》卷7的驗證:“(大業(yè)坊)東南隅,太平女冠觀,本徐王元禮宅。儀鳳二年,吐蕃入寇,求太平公主和親,不許,乃立此觀,公主出家為女冠。初以頒政坊宅為太平觀,尋徙于此,公主居之,其頒政坊觀改為太清觀。公主后降薛紹,不復(fù)入觀?！?9這就是說,道觀最初的名稱是太平觀,太平觀遷址之后,原觀至晚在儀鳳二年(677年)改名為太清觀。太清觀改名為魏國觀的時間,《唐會要》記在垂拱二年(686年),《長安志》記在垂拱三年(687年),如果道觀與寺院同時改名的話,可能是垂拱三年(687年)。魏國觀改名為大崇福觀之后,至開元二十七年(739年),改名為昭成觀40,昭成是玄宗母親的謚號。為給母親追福,不僅改變道觀名稱,也對道觀內(nèi)部進行改造、裝飾?！兜澜天`驗記》記載:“上都昭成觀,明皇為昭成太后所立,在頒政里南通坊內(nèi),北臨安福門街,與金仙觀相對。有百尺老君像在層閣之中,□折三十尺,像設(shè)圖繪,皆吳道子、王仙喬、楊退之親跡。命天下道門使蕭邈字玄俗為使以董之。閣上觚棱高八尺,兩廊檐溜去地三十余尺。京師法宇,最為宏麗,唯玄都觀殿可以亞焉?！?1又:“玄宗命天下道門蘭陵蕭邈監(jiān)造昭成觀,既畢,于觀為昭成太后追福,修明真道場七日。至第二日,祥云覆壇,天樂奏雨點上,夜有介金神兵三十余人立侍壇側(cè),空中言曰:孝德動天。皆具以上聞,載其事于蕭玄裕傳及碑文焉。”42以上是頒政坊崇福觀的名稱演變經(jīng)過。東西太原寺在武則天時期是重要的皇家寺院,這里匯集了高僧名德,詳細研究這兩個寺院的名稱沿革,有助于了解這一時期佛教與政治的關(guān)系,而且,由于一些高僧的著作在這里完成,但只提到寺院的名稱,沒有具體的寫作日期,這樣,通過寺院的名稱可以大體知道這些著作的寫作時間。富安敦(A.Forte)、徐文明關(guān)注武則天時代的佛教與政治的關(guān)系,對東、西太原寺的名稱沿革有詳細的研究43。先看位于休祥坊的崇福寺的建立與名稱演變經(jīng)過。富安敦的考察是:該寺始建于咸亨元年(670年)九月。依據(jù)是:1,《兩京新記》卷3:“本侍中、觀國公楊恭仁宅。咸亨元年以武后外氏故宅立為太原寺?！?,《唐大薦福寺故寺主翻經(jīng)大德法藏和尚傳》卷1:“至咸亨元年(藏年二十八),榮國夫人奄歸冥路,則天皇后廣樹福田度人。”3,《舊唐書》卷5提到朝廷贈太原王的時間:“(九月)閏月壬子,故贈司徒、周忠孝公士彟贈太尉、太子太師、太原郡王,贈魯國忠烈太夫人贈太原王妃。甲寅,葬太原王妃,京官文武九品已上及外命婦,送至便橋宿次?！庇纱丝梢源_定:太原寺的建立不可能早于咸亨元年(670年)九月。富安敦未對《唐會要》的記載作考辨。《唐會要》卷48《寺》記載:“崇福寺,林(休)祥坊,本侍中楊恭仁宅。咸亨二年九月二日,以武后外氏宅立太原寺。垂拱三年十二月,改為魏國寺。載初元年五月六日,改為崇福寺。”44《長安志》卷10的記載與此類似:“(休祥坊)東北隅,崇福寺。本侍中、觀國公楊恭仁宅。咸亨元年,以武皇后外氏故宅立為太原寺。垂拱三年,改為魏國寺。載初元年,又改為崇福寺。寺額武太后飛白書?！?5根據(jù)S.5319《妙法蓮花經(jīng)》卷3尾題,咸亨二年(671年)五月已經(jīng)有太原寺寫經(jīng),因此,太原寺不會建于咸亨二年(671年)九月,《唐會要》中的“咸亨二年”中的“二”為“元”之誤;又根據(jù)《資治通鑒》記載,武則天的父母親在咸亨元年(670年)九月十二日才分別得到“太原王”和“太原王妃”封贈46,九月二日的記載也錯誤。綜上,楊恭仁宅改建為寺院的時間當在咸亨元年(670年)閏九月十二日之后。光宅元年(684年)九月,“追尊……考士彟為太師、魏定王;祖妣皆為妃”47。富安敦認為太原寺沒有立即改名為魏國寺,其改名為魏國寺的日期是垂拱三年(687年)閏正月二日。依據(jù)是:1,《起信論義記教理抄》引《綱目別記》卷1:“垂拱三年丁亥二月,改西京太原寺為魏國西寺?！?,《起信論義記教理抄》:“垂拱三年閏正月二日,改京太原寺為魏國西寺?！备话捕卣业搅艘粭l太原寺名稱變化與武則天外家封號變化密切關(guān)聯(lián)的線索,按照這條線索,光宅元年(684年)既然已經(jīng)追尊“考士彟為太師、魏定王”,那么,太原寺也應(yīng)該相應(yīng)地改名,不會到三年之后才改名。英藏敦煌文獻提供了改名的線索,S.0083號文書“七俱胝佛母心大準提陀羅尼經(jīng)出經(jīng)題記”:出明咒藏六萬偈經(jīng)中,出此七俱胝佛母心大準提陀羅尼經(jīng)具足成就竟。右此經(jīng)唐垂拱元年歲在乙酉,在京兆長安魏王西寺三藏地婆訶羅法師,為諸修道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