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音樂才能與外語能力的對比研究

語言與音樂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中國古代圣賢對此曾有精辟的闡釋，《樂記》曰：“凡音者，生于人心者也。情動于中，故形于聲。聲成文，謂之音。”劉勰在《文心雕龍》中說，“在心為情，發(fā)言為聲?！笨梢姽湃嗽缢瓤吹秸Z言與心理、音樂與心理、語言與音樂之間的內(nèi)在關聯(lián)。

近年來，關于語言與音樂的跨學科交叉研究在國內(nèi)外均取得可喜的成果。例如，澳門亞洲國際開放大學愛德華·吳(音譯)的《語言研究中的音樂方法》、美國布蘭戴斯大學語言學家賈肯多夫(Jackendoff)與哥倫比亞大學作曲家勒達爾(Lerdahl)根據(jù)喬姆斯基(Chomsky)轉(zhuǎn)換生成語法理論而寫成的《有調(diào)性音樂的生成理論》。這一方興未艾的跨學科研究大有形成一門新興學科——音樂語言學之勢。本文正是在此背景之下，針對目前尚未涉獵的領域——音樂才能與外語能力二者之間的關系進行假設、分析和論證。筆者希望此研究能拋磚引玉，引發(fā)國內(nèi)同仁一起開發(fā)這塊視野之外的荒原。這對語言學和音樂學的研究，對提高我國音樂藝術院校外語教學乃至藝術教學質(zhì)量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一、音樂才能與外語能力

音樂才能與外語能力(特殊的語言能力)是人大腦功能的有機組成部分，是人心智發(fā)展的生物基礎。離開這一物質(zhì)基礎，任何個體的發(fā)展都是不可想象的。美國語言學家賈肯多夫和作曲家勒達爾在《有調(diào)性音樂的生成理論》一書中列舉了人類不同文化共享的與生俱來的60余條音樂規(guī)則。同時他們認為人類85％的語言規(guī)則是天賦的，其余是后天習得的；95％的音樂規(guī)則是先天的；人本身具有某種語言與音樂認知能力。

1．音樂才能

根據(jù)音樂心理學研究，才能是指人獲得知識和技能的一種潛在的能力。音樂才能就是人們從事音樂活動過程中所需要的敏銳的聽覺、豐富的想象力和良好的表現(xiàn)能力。音樂才能是對音樂的敏感性，是一種特殊的綜合能力，其中包括：對節(jié)奏、旋律、音調(diào)、音色和音高等的敏感性、記憶能力、思維能力、想象能力、操作能力、情感反應能力和審美能力等。音樂才能是學習音樂的基礎。

2．外語能力

正如音樂才能一樣，語言能力是人們學習掌握語言的一種具有生理基礎的機能。喬姆斯基提出了語言能力和語言運用的區(qū)分，認為語言能力是天賦的。語法規(guī)則是有限的，但依此所生成的句子卻是無限的。美國心理學家倫納伯格(E．H．Lenne—berg)認為離開發(fā)聲系統(tǒng)和大腦構造，人要學習和掌握語言是不可想象的。語言是一種具有物種特征的傾向，語言能力受大腦左半球支配。大腦側化(1ateralization)發(fā)生前，若左半腦受傷，語言能力便留在右半腦；側化之后，若左半腦受傷，人就會喪失語言能力。而外語能力只是一種特殊語言能力。人正是具備了語言能力，才有可能學習和掌握一門或幾門外語。語言能力是外語能力的基礎。

二、假設與相關理論依據(jù)

心理學研究表明，人的大腦分為左右半球，分別掌管不同的功能。右半球大腦側重事物、形象、音樂、藝術和直覺等活動，稱為“音樂腦”；而左半球大腦則側重邏輯、抽象、語言、判斷和推理等活動，有“語言腦”之稱?？墒窃诖竽X側化發(fā)生之前，語言功能和音樂功能一樣處于右半球大腦。這說明在個體生命的早期，語言與音樂實際上難以區(qū)分。就整個人類文明發(fā)展史而言，早期的詩與歌，語言與音樂也是水乳交融、不分彼此的。中國人則干脆把詩叫做“詩歌”。大腦側化的發(fā)生使個體生命的語言功能與音樂功能相互分離，理性思維與情感思維日趨成熟。在整個人類歷史進程中，隨著社會生活日益復雜化，也發(fā)生了同樣的和同步的“側化”，即，語言與音樂的分化，只見詩不見曲的《詩經(jīng)》乃至宋詞的出現(xiàn)與樂曲的失傳，足以說明這一點。個體的發(fā)展與人類文化的進程，二者之間高度的同步性和一致性現(xiàn)象決非偶然的巧合。

既然音樂才能和外語能力(特殊的語言能力)都是天賦的，二者同宗同源，那么，它們之間就一定存在著某種關聯(lián)和聯(lián)系，彼此相互補充、相互影響。哈佛大學心理學家HowardGardner20世紀初出版的《心智架構》(FrameofMind)一書，提出了“多元智能理論”，將人的能力分為八種類型。其中有包括音樂才能(即，對節(jié)奏、音調(diào)或旋律、音色的敏感性，察覺、辨別、改變和表達音樂的能力，它允許人們能對聲音的意義加以創(chuàng)造、溝通與理解)和語言能力(即，口語及書寫文字的運用能力，語義能力、語法能力，以及聲音、節(jié)奏、音韻等的敏感性)。他認為每一種能力代表著一種不同于其他能力的獨特思考模式，然而它們卻非獨立運作的，而是同時并存、相互補充、統(tǒng)合運作的。

多年來，人們普遍認為音樂藝術院校學生的外語不好，四、六級考試通過率很低。這只是片面的認識，考試通過率并不代表外語能力。實際上，音樂專業(yè)學生的外語能力一點也不亞于其他專業(yè)學生，甚至高于他們。根據(jù)多年的教學研究，筆者認為音樂綜合才能突出的學生，外語能力，特別是聽力也表現(xiàn)出同樣的傾向。而且根據(jù)心理學理論，人的才能或能力是有差異的。為了證實這一點，筆者近期進行了一次實驗。

三、實驗法與恒量分析

1．實驗法

在音樂專業(yè)教師的協(xié)助之下，從2003級不同專業(yè)學生中挑選出30名音樂綜合才能測試成績在80分以上的學生作為A組，30名音樂綜合才能測試成績70分以下的學生作為B組，然后用同樣的標準化英語試題對A、B兩組學生分別進行兩個小時的外語能力測試。測試結果

A組結果顯示70分以上27人，占總人數(shù)的90％，音樂綜合才能測試成績與外語能力測試成績構成正比例關系，符合我們的假設；70分以下只有3人，僅占總人數(shù)的10％，音樂綜合才能測試成績與外語能力測試成績構成反比關系，與設定假設不相吻合。

B組結果顯示70分以上10人，占總人數(shù)的33％，音樂綜合才能測試成績與外語能力測試成績構成反比例關系，與設定假設不符；70分以下20人，占總人數(shù)的67％，音樂綜合才能測試成績與外語能力測試成績構成正比例關系，符合預定假設。

綜合A、8兩組的情況，可以看出，大多數(shù)學生的音樂綜合才能測試成績與外語能力測試成績構成正比例關系，符合我們預定的假設，即音樂綜合才能測試成績優(yōu)秀的學生，外語能力測試成績則有與之相應的表現(xiàn)，而音樂綜合才能測試成績低的學生，外語能力測試成績也有與之相應的表現(xiàn)。不過，這里有一個問題頗令人困惑不解，A組10％和B組33％的學生何以音樂綜合才能測試成績與外語能力測試成績構成反比例關系呢?如何解釋這一變量呢?

當然，沒有例外，則不成規(guī)則。根據(jù)當代語言測試理論，只要對變量加以控制，才能保證評判的客觀性、一致性、效度和信度。A．Davies指出：“畢竟理論決定一切，必須首先有一個關于語言運用能力構成的理論，才能在此基礎上設計語言測試的內(nèi)容和形式，所得到的分數(shù)才有解釋力?！?/p>

德國進化認識論創(chuàng)始人福爾邁認為在實證科學領域盡管有些假設和理論不可能得到絕對的證實，但是確實存在著一些標準，根據(jù)這些標準，它們是可以得到檢驗和評判的。公理的獨立性和完備性，理論的精確度和覆蓋面(強度)，可以被視作重要的評價標準。一種包含矛盾的理論的存在，有時會激發(fā)尋找一種更好的理論研究。福爾邁還認為，只要對矛盾加以限定或?qū)⑵湎?，該理論還是有意義的。

2．問卷，變量控制與分析

為了解釋上述反比例關系并對變量加以控制或?qū)⑵湎?，我們又對A組10％和B組33％的學生分別進行了英語學習動機問卷調(diào)查。問卷設有兩個問題：一是學習英語對你的未來是否重要?二是課外是否學習英語?調(diào)查結果A組3人都認為學習英語對自己的未來不重要，課外根本不學英語。B組10人都認為學習英語很重要，每周課外學習英語三個小時左右。有意思的是A組3人中有一人來自管弦系，二人來自民樂系。而管弦系和民樂系許多學生來自藝校，考上大學之前沒有系統(tǒng)地學過高中英語。B組10人多出自音教系、音樂學系、作曲系或聲樂系，這些系絕大多數(shù)學生是從高中考上的，專業(yè)功底一般，文化課基礎卻好。調(diào)查結果完全可以回答為何音樂專業(yè)能力強而外語能力弱以及音樂專業(yè)才能一般外語能力相對好的令人困惑的問題。同時，調(diào)查結果也顯示上述變量處于可控制范圍之內(nèi)，并不足以影響或扭轉(zhuǎn)假設及其驗證過程的合理性和客觀性，可以將其消除或排除不記。這也從另一側面印證了音樂才能好的學生，外語能力也有相應的表現(xiàn)這一預定假設是完全成立的。我們認為人的各種能力，特別是音樂才能和外語能力(特殊的語言能力)之間存在著遷移現(xiàn)象，彼此之間不是孤立運行的，而是相互影響、相互補充的。天賦才能或能力不能決定一切，只有與后天努力結合時才能顯示其強大的潛在勢能，遷移作用方能發(fā)揮應有的積極的效力，即正遷移。而且一個人僅有天賦，而缺乏有力的動機和應有的與之相符的努力，是不可能在事業(yè)上獲得成功的。

四、結論

淮南子曰：“夫天地運而相通，萬物總而為一。能知一，則無一之不知也；不能知一，則無一之能知也?！?《淮南子}卷七，精神訓)也就是說天下萬事萬物總是以直接或間接的方式彼此相通、相互包含、互相影響。按照全息論的觀點：“宇宙是一個普遍聯(lián)系體，一切事物都處在全方位的相互聯(lián)系、相互作用、相互制約之中?！?錢冠連《語言全息論》)音樂與語言、音樂才能與外語能力也概莫能外。HowardGarner則認為人的智能并非固定與靜態(tài)的實體，它們可能被強化與擴大。而后天的努力和其他因素，如教育、文化等則是影響能力發(fā)展的重要因素，每個文化或社會對不同型式的能力有不同的評價，使得個體在各種才能或能力的發(fā)展上表現(xiàn)出不同的動機，也使得某些人在某些能力上會有高度的發(fā)展。由于遺傳、環(huán)境或其他因素的差異，每個人在各種才能或能力的發(fā)展程度上有所不同，而且也會以不同的方法來統(tǒng)合或糅和(blend)這些潛在勢能。每種能力有其獨特的發(fā)展順序，并在人生的不同時期中開始生長與成熟。例如，語言能力和音樂才能是最早被發(fā)展的。上述不同理論則是在哲學的高度上和心理學的深度與廣度上支持和證實了我們所設定的假設及實驗過程的正確性、合理性和科學性。音樂上極有天賦的學生往往有強烈的動機不斷提升自己的專業(yè)才能，而這種源于音樂專業(yè)天賦的動機會激活內(nèi)心深處需要在各方面(包括外語能力)完善自己的動機。因而當一個有音樂才能的學生在專業(yè)上取得優(yōu)異成績的時候，他在語言特別是外語能力方面表現(xiàn)出同樣的趨勢，就不足為怪了。畢竟音樂與語言、音樂才能與外語能力同源同宗，二者之間相互影響、相互作用、相互促進，從而產(chǎn)生強有力的正遷移效果。毫無疑問，對此的認識和理解將有助于音樂藝術院校外語教學甚至藝術教學質(zhì)量的提高。

參考文獻：

[1]揚惠中著《C．Weir效度研究》，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2年

錢冠連著《漢語文化語用學》，清華大學出版社，200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