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公《解釋歌義》補遺

中國歷史上的等韻法研究始于宋代，它的目的是讓人們用韻文進行創(chuàng)作和轉化。正統(tǒng)史書里沒有關于等韻門法創(chuàng)立人的明確記載,此前我們所能得到的全部消息僅僅來源于宋代韻圖《四聲等子》序言里的這樣一句話:《切韻》之作,始乎陸氏;關鍵之設,肇自智公。李新魁曾經正確地指出其中的“關鍵”一詞應當理解為“門法”,而作者要表達的意思也就是“這些門法是一個叫智某的和尚所創(chuàng)作的”。不過由于缺乏相關文獻的佐證,人們一直不知道這位“智公”的真實姓名,甚至也不知道《四聲等子》這句話的可靠程度究竟如何,所以此前的音韻學史著作在談到“字母”時都會連及守溫,而在談到“門法”時卻往往不會連及智公。本文將從一部罕見的中古寫本《解釋歌義》里輯錄有關智公及其著作的記載,希望能為早期等韻學史的研究補充資料?！督忉尭枇x》一書1909年出土于內蒙古額濟納旗的黑水城遺址,今藏俄羅斯科學院東方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編號A6,全部照片已由上海古籍出版社于1998年刊布。原書卷端題“解釋歌義一畚(本)”,不署撰寫人和抄錄年代,考慮到同時出土的眾多書籍都屬于西夏(1038-1227)晚期,我們當可估計這本書也是在12、13世紀之交抄成的?！督忉尭枇x》現存部分近八千言,是對一套等韻門法口訣做的注解,由于相應的韻圖并沒有能夠保留下來,所以目前要徹底整理這份資料還有不小的困難,我們自然也還無從了解原書的源流和編纂過程。一般認為等韻門法最早成型于元代劉鑒在1336年寫成的《經史正音切韻指南》,然而據孫伯君研究,《經史正音切韻指南》所定的十三項門法無一例外都是《解釋歌義》里早已明確提到過的,這一事實說明劉鑒總結的門法并不是他本人的發(fā)明,而是從《解釋歌義》之類的前代著作中繼承下來的,由此看來,我們把《解釋歌義》看作早期等韻學的重要著作之一,應當不為大過。《解釋歌義》的現存部分有好幾處提到智公,例如對“符今教處事無傾”一句的注解:符者,凡也,仿也。今者,智公建立《指玄論》,謂之是今。教者,指教也;處者,是處理也;傾者,是傾差也。儒中有事,但依智邦指教處理,⑤必無傾差也。通過這一條注解我們可以知道智公的名字是智邦,其中的“今”字表明他所處的時代應該和《解釋歌義》的作者相同?！盀閭I諸師兩重輕”句下的注解說:諸師者,即是古師,自指陸法言、孫、劉臻、魏淵、裴、蕭該、李若、薛道衡,以上等八人,即是創(chuàng)集韻本之人。很明顯,這里提到的八個人并不都是隋開皇初年在陸法言家中共論音韻的人,⑥尤其是《唐韻》的編者孫,他本是唐天寶年間的陳州司法。由此我們想到,《解釋歌義》的作者既然以唐為“古”,那么就應當以宋為“今”。另外,《解釋歌義》在說解“憑切”門法時舉“崇玄切”為例,這一切語僅見于《廣韻》而不見于前代韻書,應該更可以說明智邦和《解釋歌義》作者的在世時間都不會早過《廣韻》成書的11世紀初年?！督忉尭枇x》并沒有敘述智邦的生平,只是強調他編寫過一本叫做“指玄論”的書,并且提示這部書是由智邦和一個叫“王忍公”的和尚合寫的?！督忉尭枇x》在論述等韻門法之后還有一首七言四韻的“頌”,其中以“入韻八行王氏括,平聲十六智家收”來概括韻圖的編寫體例和編寫人,句下的注解說:王氏者,其人姓王,名氏,字忍公,⑧將入聲六十四字以攝入聲。此言六十四字者,但是入聲括頭,剋實有形者三十五韻,四等重輕攝之為八行,共是六十四聲,不必一一有字。智公所撰《指玄論》之圖簡,頓然開豁往日迷滯之情。而又智家將平聲五十九韻皆以重輕四等列之一十六韻,以包括平聲,攝之上去二聲,真真者剋實并準此理也。這似乎表明《指玄論》的主體部分是一套以開合(重輕)及四等為綱排列的韻圖,只是王忍公執(zhí)筆的入聲部分嚴守了當時某部韻書的入聲韻部,而智邦執(zhí)筆的平上去聲部分則把該書的韻部按照十六攝(韻)進行了歸并。⑨在韻圖之外,當然照例少不了要寫上一些有關韻圖使用法的說明,也就是等韻門法口訣。據《解釋歌義》說,這些門法最初是智邦創(chuàng)立之后又講給王忍公聽的?，F有的注解中還保留了王忍公和智邦問答的部分內容:忍公問:“九魚是何切?”答曰:“是音和切。”又問曰:“音和自無盈縮。何者名盈?何者名縮?何者名陰?何者名陽?何者名律?何者名呂?何者名父?何者名母?”忍公問:“丁呂是何切?”答曰:“是類隔切。”又問曰:“類隔切者,各有寬狹二義。何者名寬?何者名狹?何者名類?何者名隔?何者名三類?何者名三隔?”智公答意,象如江浪之水泛來,答得傾陷也:“前來問盈縮音和、寬狹類隔兩段之義,今先答盈縮音和,次答寬狹類隔。音和者,切與韻并子等弟居同,切與子上歸一母,韻與子下歸一韻,名音和切。音和切者,一得一,二得二,三得三,四得四,切與韻順,故曰是盈縮音和也?！庇衷?“切屬律,同母表陰,韻屬呂,同父表陽,即是父母陰陽和合之時方有子,有所切之字也。類隔者,切與韻等弟不同名隔,子與切母不同名類。三類者,一者純類,二者等類,三者即是不和之切也。三隔者,一者純隔,二者等隔,三者即是不和之切也。”又云:“上歸二母名寬,下歸一韻名狹,韻切相違,故曰是寬狹類隔也。幫非端知精照各有寬狹二義也,見溪群疑曉匣影喻來日自無盈縮之義也?！蓖跞坦珜χ前詈苁桥宸?于是專門為他寫下了一首七言四韻的“頌”,其前半部分如下:切韻名雖自古流,琢磨多是錯推求。因君揩決參差后,的當塵毛義始周。很明顯,王忍公在這里奉智邦為等韻門法的創(chuàng)立人,這和《四聲等子》序言中的記載是一致的。他們二人合作的《指玄論》原書沒有能夠流傳下來,可能相關的記載僅見于宋代晁公武的《郡齋讀書志》卷一下:《切韻指玄論》三卷。右皇朝王宗道撰,論字之五音清濁?！督忉尭枇x》論字僅以“唇舌牙齒喉”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