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豆杉》的精神分析解讀

2006年，日本漫畫大賽的導演井岡艾德艾德（井岡伊吉）出版了他的大型動畫電影《紅旗》。由于他在2001年導演的動畫片《千年女優(yōu)》獲獎無數(shù)好評如潮,因此人們對他的影片一直抱有很高的期望。但是,《紅辣椒》卻不是一部那么容易看懂的影片,按照《中華讀書報》上的說法,這是一部“無數(shù)連環(huán)套,拆解不清”(1)的電影。其實,這部影片的不易讀解與影片大量使用精神分析的方法有關,通過精神分析,我們可以順利讀解影片,這篇文章的目的即在于梳理兩者之間有趣的關系。一、影片中情境的轉變影片《紅辣椒》向觀眾展示了兩個世界,一個是現(xiàn)實的世界,一個是非現(xiàn)實的、夢中的世界。在這兩個世界中,主要有兩條敘事的線索,這兩條敘事線索都頗有懸念推理的色彩:一條線索是警察粉川因為不能破解殺人案,精神負擔沉重,經(jīng)常噩夢連連,因此求助于他大學時代的同學島。島是某精神疾病研究所的研究人員,正在負責研究一種能夠記錄和進入人們夢境的儀器“微型DC”,于是他將這一儀器推薦給粉川使用。粉川在夢中看到了一個活潑可愛的紅衣少女“紅辣椒”,這位少女幫助他分析那些奇奇怪怪的夢,使他逐漸意識到自己的困惑乃是因為自身少年時代立志拍攝電影的理想受到了壓抑,以致在夢中看見一個自我被另一個自我追逐、槍殺。理解了這一點之后,他終于擺脫了噩夢成為一名成功的警探。在這一線索中,粉川的破案僅是作為一個極其次要的因素被導入,主要的沖突集中在粉川如何通過回憶自己17歲時不能將一部電影完成而不得不放棄所產(chǎn)生的心理陰影。類似的做法我們早在希區(qū)柯克的《愛德華大夫》中已熟知。在《紅辣椒》中,粉川的心理故事并不是主線,而只是一條輔助線,這條輔助線與敘事主線時而平行,時而相交,起到了推動主體故事發(fā)展的作用。影片主要的敘事線索是從精神疾病研究所新儀器試驗項目組丟失了三副“微型DC”開始的,因為害怕這一事件造成不良后果,項目組負責人島和副組長千葉敦子(女)積極查找丟失的“微型DC”。千葉敦子是一位美麗而冷峻的“冰山美人”,人們在她的臉上永遠看不到笑容。而在人們的夢中,她卻是那位充滿青春活力人見人愛的“紅辣椒”。通過他們的追查,得到了兩個結果:一是失竊事件與本項研究的主設計師時田的助手冰室有關,此人有同性戀傾向,經(jīng)常扮女裝,已經(jīng)失蹤多天,不知去向。二是發(fā)現(xiàn)有人通過“微型DC”進入人們的意識從而控制人們的行為,島和千葉幾乎都遭到了暗算,這項研究于是被坐輪椅的研究所理事長下令撤銷。而千葉始終不相信冰室是事件的主謀,她通過蛛絲馬跡終于找到了冰室,但他沉睡在自己的夢中不能蘇醒。千葉認為,找到了冰室,只找回了一副“微型DC”,還有兩副“微型DC”的使用者才是幕后企圖控制他人的真兇。為了查出真相,時田進入了冰室的夢境,但卻發(fā)現(xiàn)冰室的夢不完全是他自己的,而是綜合了他人的夢。當千葉和島發(fā)現(xiàn)時田同樣也沉睡不醒時,覺得事情不妙,千葉涉險化作紅辣椒進入了冰室的夢境,試圖解救時田。在冰室的夢中,她果然發(fā)現(xiàn)了盜竊“微型DC”的另外兩人,這兩人正是她的上司,研究所理事長和他的助手小山內(nèi)。當這兩人發(fā)現(xiàn)事情敗露,便要在夢中殺死紅辣椒滅口。而在現(xiàn)實世界監(jiān)看千葉夢境的島發(fā)現(xiàn)事情不妙時,已經(jīng)無法將千葉從夢境中喚醒。情急之下,他利用粉川介入紅辣椒夢境的機會,讓粉川帶著奄奄一息的千葉逃回到他自己的夢中。向往著成功立業(yè)的粉川扮演了英雄救美的角色,他在自己的夢中殺死了小山內(nèi),救下了千葉,同時也使自己在夢中完成了一直沒有拍攝完成的電影。如果這個故事到此結束,那么一定不會有難以理解的地方,但是影片作者似乎不滿足于僅僅利用弗洛伊德的理論,他們讓拉康也加入了進來。故事中回到了現(xiàn)實世界的千葉和島以及粉川,他們突然發(fā)現(xiàn),他們所在的現(xiàn)實世界開始變形,開始與夢幻中的世界融合。原來,小山內(nèi)在夢中被殺死后,不能再回到現(xiàn)實的世界,而只能歸于“虛無”。而在現(xiàn)實世界必須事事依靠小山內(nèi)的坐在輪椅上的研究所理事長,只有在非現(xiàn)實的世界中才能控制一切,才能站立行走,于是他利用“微型DC”大肆入侵人們的意識,讓人們的欲望無限膨脹,從而將人類的世界變成了一個無比巨大的夢境,而他自己就是這個夢境中控制一切的黑暗巨人。影片的女主人公在這個虛實相間的世界中呈現(xiàn)出了兩個形象,一個是千葉,一個是紅辣椒,兩人都認為對方應該服從自己。結果一個去救已經(jīng)在冰室夢境中變成了機器人的時田,一個去對付變成了黑暗巨人的理事長,但是,兩人均勢單力薄,既救不了時田也對付不了巨人。看著現(xiàn)實中行將消失的千葉向失去知覺的時田吐露愛意,紅辣椒猛醒,意識到光明和黑暗,生與死,男人與女人的對立,在虛幻中并不是絕對的,于是她也投身于變成了機器人的時田,在那里與千葉重新合為一體,“女人”由此而誕生。這是一個初生于混沌世界中的嬰孩,這個嬰孩在不斷吞噬黑暗巨人的夢境中成長,并越來越明晰地顯現(xiàn)出女性的特征,她最終吞噬了那個由噩夢所構成的黑暗巨人,挽救了陷于混沌的世界,使之重歸現(xiàn)實的秩序之中。陰霾散去,世界重現(xiàn)光明。在影片的尾聲,粉川上網(wǎng)尋找昔日的紅辣椒,紅辣椒已不再現(xiàn)身,她留言告訴粉川,自己已經(jīng)和時田結婚,并祝賀他成功破案。二、作為與環(huán)境世界的意識電影《紅辣椒》的一開始便是夢境和對夢境的分析,并在夢境和現(xiàn)實這兩個不同的層面上展開。對于夢境和現(xiàn)實的區(qū)分,在今天的觀眾來說,應該不是問題,弗洛伊德關于釋夢的思想早已深入人心,意識和潛意識的不同盡人皆知,作者在表現(xiàn)上也作了明確的區(qū)分,現(xiàn)實世界的物體采用仿真的方法逼真模擬,夢境中的物體則有變形夸張以及演化的可能。如千葉在冰室家中搜查時意識被他人控制的情節(jié):千葉在冰室的櫥柜中發(fā)現(xiàn)了地道,地道通往一個游樂場,游樂場一角的臺階上有一個酷似冰室的玩偶,當千葉試圖越過欄桿走向玩偶時,欄桿突然塌陷,千葉驚醒,她所試圖越過的欄桿是高樓中冰室家陽臺的欄桿,幸好一旁的小山內(nèi)將她一把拉住。這里從夢境到現(xiàn)實的表現(xiàn)是非常清晰的,觀眾完全能夠理解劇中人物從夢境到現(xiàn)實的轉變。類似的表現(xiàn)我們在今敏的另一部影片《完美之蘭》(又譯《未麻之部屋》)中也能看見。警官粉川夢中種種荒唐的意象,如像泰山一樣憑借林中樹藤救出美女、在火車中與謀殺者搏斗、在追逐兇犯的過程中整個環(huán)境突然柔軟折疊等等,均說明了粉川潛意識中某種欲望的曲折表現(xiàn)。用弗洛伊德的話來說就是:“當意識層面的觀念被舍棄后,潛意識中有意義的概念則控制了整個現(xiàn)實的思想;而表淺的聯(lián)系不過是一些更深層以及被壓抑的關聯(lián)的替代物而已?！?2)諸如此類的有關夢境、意識、潛意識的概念,電影中并沒有特別做出解釋,但對于今天我國電影的受眾來說,這些已經(jīng)不是問題,因為弗洛伊德相關的理論已經(jīng)能夠成為一般語境的部分,并為大眾所理解和接受。當影片進入到現(xiàn)實世界與夢境混淆的階段,對于一般的觀眾來說,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理解了,因為他們在自己的日常生活中是看不到電影中所描繪的景象的。作者在這里依托的是拉康的相關理論。在拉康看來,人是一種自戀的動物,黃作對此解釋道:“一旦自我形成,自我與他人就構成了一個想象的世界,這個世界便是所謂的外部世界?！?3)在拉康那里,人們外部的世界并不是“堅硬”而“客觀”的,而是與人們的主觀欲念有著不可分割的聯(lián)系,只不過是由于某種壓抑才導致了人們不能看到外部世界的主觀性。也正是在這一意義上,拉康認為精神的“癥狀”能夠反映真實的存在。他說:“癥狀只有在能指的轄域里才能得到解釋。能指只有在與另一個能指的關系中才有意義。癥狀的真實存在在這個關聯(lián)之中,癥狀保持著因代表真實的某種爆發(fā)而來的模糊。實際上它就是真實,與真實同出一塊料。如果我們唯物地提出真實就是在能指連環(huán)上組成的東西的話?！?4)如果我們能夠站在拉康的這一立場上,便能夠比較方便地理解《紅辣椒》中出現(xiàn)的現(xiàn)實與夢境的混淆。因為在拉康看來,真實不過只是能指符號與符號之間的關系。在電影中,研究所的理事長無疑是一個有著極強控制欲望的反面角色,他才不惜讓自己的助手用“色相”去勾引“微型DC”研究小組的同性戀者冰室,竊取這一能夠通過夢境控制他人意識的科技手段。當這個追求權力的狂人把世界上所有的人都置于夢境的控制之下的時候,這個世界從邏輯上說不就是一個夢的世界嗎?正如今天的人們用各種材料建造城市道路,用各種手段改變基因獲取奇異的水果蔬菜一樣,人們不是在按照自己主觀的意愿在建構這個世界嗎?不同之處僅在于今天外部世界的主觀性需要人們花費很長的時間去“搞定”,因為耗時費力,所以盡管是主觀的呈現(xiàn)也不能任意變更,從而使之有了“客觀”的性質。而在動畫電影中,外部世界的變更只是一瞬間的事情。而且,在患有精神疾病的人的眼中,世界必然不是我們所看到的那樣,因此可以推論,如果所有的人都患有精神的疾病——如同電影中那些意識被控制的人一樣,一個理性的、客觀的世界理所當然地不可能存在。這里并非要把主客觀混淆的世界說成是現(xiàn)實的,而是說必須先有諸如此類的觀念,然后觀眾才有可能對影片中的表現(xiàn)予以理解。問題在于,盡管拉康的理論在今天已是無可爭議的顯學,但在一般觀眾那里是否已經(jīng)成為不容置疑的語境?是否已經(jīng)為絕大多數(shù)的人所知曉和了解?如果不是,電影中出現(xiàn)的現(xiàn)實和夢境的混淆勢必引起觀眾的迷惑,因為在一般的邏輯推理上,夢境和現(xiàn)實之間有著難以逾越界限?；蛟S,在日本這樣的表現(xiàn)能夠為觀眾所接受?日本從來就有“萬物有靈”的傳統(tǒng),在這一傳統(tǒng)之下,人們眼中的外部世界或許并不“堅實”和“客觀”。三、影片中女性性格的塑造如果說《紅辣椒》是一部有關科學哲學主題的電影,恐怕會得到大部分人的認同。因為電影的敘事不僅表現(xiàn)了科學失控所帶來的災難,而且影片的結尾使用了在日本動畫片中常見的具有象征意味的結局:科學最后化為一個無法控制的惡魔,影片主人公不惜犧牲與之搏斗、才將其摧毀。如大友克洋的影片《阿基拉》《老人Z》,押井守的影片《攻殼機動隊》,宮崎駿的《幽靈公主》等等?！队撵`公主》稍有不同,影片最后出現(xiàn)的死神并非科學的直接產(chǎn)物,但卻是當時(影片中的時代)最先進的科學——火槍所造成的,因為火槍打掉了鹿神的頭,從而把它變成了死神?？茖W的因果在宮崎駿的影片中被曲折地予以了表現(xiàn)。這類主題不僅是動畫片,同時也是今天社會意識形態(tài)的主流思想。布爾迪厄說:“科學的正式看法是一種集體的假裝,它可以保證對于某種社會秩序來說是必不可少的最低限度的集體信仰?！?5)庫恩也說:對于科學規(guī)則的研究,“能啟迪我們把握常規(guī)科學實踐的本質。然而,在另一方面,這種啟迪也可能使我們誤入歧途?！?6)沃爾夫指出:“到底哪些事情會成為科學事實,完全是社會約定俗成的?！?7)等等。今天的科學與利益過從甚密,人們不再對其表現(xiàn)出宗教般的熱情和信奉,而是對其能夠給人類帶來的災難后果表示了嚴重的擔憂。不過,我認為這部影片敘述的主要還是關于愛情的故事。或者說這一故事的表層主題有關科學哲學,而深層則是愛情。這可以從人物的設置上看出。影片的核心主人公是千葉敦子,整個故事可以說就是圍繞著幾個男人對她的追求展開的。影片女主人公的追求者有三類:1.警察粉川,成熟硬漢男人類型。2.行政人員小山內(nèi),多情美男類型。3.科學家時田,丑陋幼稚天才類型。女主人公本人則在現(xiàn)實世界和夢幻世界中表現(xiàn)出兩種完全不同的性格,在夢幻世界中她是溫柔體貼青春活潑的紅辣椒,在現(xiàn)實世界中她是聰慧冷峻言辭刻薄的女科學家千葉,從愛情的角度基本上可以歸結為“善女”和“惡女”兩類。夢幻世界中的善女為他人著想,言辭委婉,即便是在對方失去理智的時候依然能夠保持冷靜。如粉川表現(xiàn)出不能看電影的強迫癥時,紅辣椒依然沒有舍他而去,也沒有對他無禮的失態(tài)表現(xiàn)施于語言的暴力。而在現(xiàn)實世界則正好相反,當時田表示自己正在工作不想聽千葉說話時,千葉猛地將時田桌上的物品掃落在地,惡語相譏:“你和冰室君只做想做的事,放下應該做的事。因為自己的不負責任而產(chǎn)生犧牲者,沒有什么感覺嗎?沒錯,脂肪厚,傳達不到神經(jīng)。你還說很好?科學頭腦?惹人笑,沒有人的頭腦的瘋狂科學家,只領會自己的夢,只是自尊心膨脹的你,被機器所包圍,總是手淫……”在這番話中無疑夾雜著惡毒的人身攻擊和刻薄的嘲諷。因此,粉川追求的紅辣椒,只是女主人公的一面;小山內(nèi)追求的美貌千葉,只是她的另一面;時田追求千葉,但明確表現(xiàn)出比較喜歡紅辣椒的性格。千葉處于矛盾之中,一方面她深深為時田的天賦和創(chuàng)造能力所折服,另一方面又為時田在其他方面表現(xiàn)出的幼稚和因為無節(jié)制飲食而帶來的超胖體形而生氣。這樣一種性格互為背反的女性,在弗洛伊德的研究中剛好被提到。他在研究婚后婦女時發(fā)現(xiàn):“在她們身上,兩種矛盾的態(tài)度——順從和敵視——以密切結合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8)電影中似乎沿用了弗洛伊德的研究,將兩種互為背反的女性性格置于一人身上,并在事件的發(fā)展中讓這兩種性格(也就是紅辣椒和千葉兩人)逐漸向著互為相反的方向轉化,即惡女千葉向著柔情,善女紅辣椒向著果敢轉變。在影片中我們看到,千葉為了救時田,緊追時田而去,最后被變成了機器人的時田吞進了肚子。這本是一個不好理解的細節(jié),但如果看弗洛伊德關于愛情的敘述,則不會感到理解上的困惑。弗洛伊德在論述熱戀的雙方時說:“自我變得越來越謙卑,對象則變得越來越高貴,直至最后對象完全掌握住了自我的自愛,這樣一來出現(xiàn)的一個十分自然的后果是自我做出自我犧牲。可以說這個對象吃掉了這個自我?！辈粌H僅是千葉舍身救時田時的被“吃”,紅辣椒后來投入到時田機器人身體中的“投入”,也可以在弗洛伊德的著作中找到直接的對應。如:“我們甚至能把愛的一種極端狀況描繪成一種自我已經(jīng)將對象內(nèi)投入它自身的狀況?！?9)千葉的被“吃”和紅辣椒的“投入”,如果不能結合弗洛伊德的論述來理解,則較難被理解為是熱戀的極致表現(xiàn)。另外,我們還在影片中還看到了粉川與小山內(nèi)互換的畫面,那是在一個電影院里,那里只有紅辣椒與粉川在談話,但是粉川的畫面突然被換成了小山內(nèi),我們不知道作者是否想用這種方式表示小山內(nèi)夢境的介入,如果是,紅辣椒看見這樣一種置換應該有反應,但是影片中沒有。因此我們只能套用弗洛伊德其他的論述來解釋。弗洛伊德在研究男性的愛時,分析了四種基本的情況,其中的一種便是妒忌,他認為:“只有當他產(chǎn)生了妒忌的情感之時,他的激情才會達到高潮,他才認為女人真正有愛的價值?！?10)因此,小山內(nèi)的形象置換粉川,應該是暗示小山內(nèi)的妒忌。在現(xiàn)實生活中,他從來也沒有得到過千葉如此溫存的接近,所以他只能在夢境中以自我來替代他人。而且,在緊接著的情節(jié)中,作者還需要表現(xiàn)小山內(nèi)人格的分裂,他愛慕千葉的自我無論如何不允許被理事長控制的那個自我殺死千葉,這需要一個有力的理由,于是妒忌便被作為小山內(nèi)愛慕千葉的動力。影片在表現(xiàn)小山內(nèi)人格分裂的時候,畫面上出現(xiàn)了小山內(nèi)一個人的兩個腦袋,一個是小山內(nèi)的,另一個則是理事長的,這兩個腦袋分別控制著兩只手,小山內(nèi)控制著右手,理事長控制著變成了樹根的左手。左手要殺死千葉,右手不讓。對于拉康的理論來說,這很好理解,因為自我乃是他人的自我,自我從根本上說是根據(jù)他人的意愿而形成。拉康用中國人莊周夢蝶的故事來解釋這一點。他說為什么莊周在夢中是蝴蝶,而醒來以后是莊周呢,這是“因為在夢中,他是一只對誰都不存在的蝴蝶。當他醒著的時候,他是為他人而存在的莊子,為他人的蝴蝶網(wǎng)所捕獲?！?1小山內(nèi)的自我之中有著對理事長認同的因素,也有與之對抗的因素,因此人格分裂自相矛盾。這樣的現(xiàn)象同樣也出現(xiàn)在女主人公的身上,當現(xiàn)實與夢境混合之后,千葉與紅辣椒同時出現(xiàn)在一個場景之中:千葉用命令的口氣說:“你別隨意向前面走,紅辣椒?！奔t辣椒回答:“你并不是一直都正確的?！奔t辣椒:“走吧,敦子?！鼻~:“必須要救時田君?！奔t辣椒:“別管他,都是因為那個胖子的不負責任。”千葉:“為何不聽我的話?紅辣椒是我的分身吧?！奔t辣椒:“你沒想過你是我的分身嗎?”這是在同一個人身上的兩種思想斗爭,愛情還是理智?抉擇不下。在這段對話中我們可以看到,整體的“自我”的意識開始浮動,紅辣椒和千葉都不能確認“自我”。人格分裂的表現(xiàn)在過去的影片中并不罕見,而在這部影片中,強調的是千葉和紅辣椒這兩個人物之間“自我”和“他人”的混淆,她們都把對方當成“他人”,而把自身當成“自我”。這樣的表現(xiàn)在過去的影片中是少見的,過去的影片表現(xiàn)人格分裂僅在同一個“自我”之下,“自我”的本身并不難以確認。即便是在像《化身博士》這樣的影片中,分裂成“善”“惡”兩個人的男主人公,最后還是能夠通過自殺來表現(xiàn)其中善的“自我”具有主導的地位。而在千葉和紅辣椒之間,人們卻無從辨認哪一個是“自我”。這正是拉康的觀點,“自我”不可能是一個完全獨立于外部世界的心靈之物,他人永遠在“自我”中占有一席之地,主體永遠處于人類的外部和內(nèi)部之間,正如莊子和蝴蝶,人們永遠無從確認孰是孰非一樣。四、粉川的設置和下一步的選擇《紅辣椒》這部影片盡管使用了最現(xiàn)代的心理分析理論,但卻表現(xiàn)出了一種向傳統(tǒng)倫理回歸的愛情觀,或者說道德傾向。我們看到女主人公首先摒棄了多情美男類型的小山內(nèi)。小山內(nèi)外形俊美,懂得恰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