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d文檔下載后可自行編輯1/12023屆高考語文復(fù)習(xí)：小說專題訓(xùn)練——虛構(gòu)與真實（）小說專題訓(xùn)練虛構(gòu)與真實

一、閱讀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題。

蛐蛐

汪曾祺

宣德年間，宮里興起了斗蛐蛐。蛐蛐都是從民間征來的。這玩意陜西本不出。有那么一位華陰縣令，想拍拍上官的馬屁，進(jìn)了一只，供到了宮里。打這兒起，傳下旨意，責(zé)令華陰縣每年往宮里送，縣令把這項差事交給里正。里正哪里弄到蛐蛐？只有花錢買。上面要一只蛐蛐，常常害得幾戶人家傾家蕩產(chǎn)。蛐蛐難找里正難當(dāng)。

有個叫成名的，是個童生，多年沒有考上秀才，為人很迂，不會講話。衙役看他老實，就把他報充了里正。成名托人情，也不得脫身。不到一年的功夫，成名的幾畝薄產(chǎn)都賠進(jìn)去了。一出暑伏，按每年慣例，該征蛐蛐了，成名不敢攤派，自己又實在變賣不出這筆錢。每天煩悶憂愁，只得聽從老伴的話，提了竹筒，拿著蛐蛐罩，到處翻找。清早出門，半夜回家，都無濟(jì)于事。縣令追逼，交不上蛐蛐，二十個板子。十多天下來，成名挨了百十板，兩條腿膿血淋漓。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除了自盡，別無他法。

迷迷糊糊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座廟，廟后小山上怪石亂臥，有一只“青麻頭”伏著。醒來想想：這是什么地方？猛然醒悟：這不是村東頭的大佛閣么？于是掙扎著起來，拄著拐杖，往村東去。到了大佛閣一看，就跟夢里所見的一樣。于是在蒿萊草莽之間，輕手輕腳，撥開草叢，發(fā)現(xiàn)一只蛐蛐在刺棘叢里伏著，快撲！蛐蛐蹦，成名追，罩住了，細(xì)看看：個頭大，尾巴長，青脖子，金翅膀。一陣狂歡喜，提著蛐蛐籠，快步回家，舉家歡慶。靜等期限，好見官交差。

成名有個兒子，小名黑子，九歲了，非常淘氣，上樹掏鳥蛋，下河捉水蛇，飛磚打惡狗，愛捅馬蜂窩。性子倔，愛打架，打起架來像拼命一樣。三天兩頭，有街坊鄰居來告狀。成名得了個這只救命蛐蛐，再三告誡黑子：“不許看，千萬！千萬！”

不說還好，說了，黑子還非看看不可，他瞅著父親不在家，偷偷揭開蛐蛐罐。騰！——蛐蛐蹦出罐外，黑子伸手一撲，用力過猛，蛐蛐大腿折了，肚子破了——死了，黑子知道闖了大禍，哭著告訴媽媽，媽媽一聽，臉色煞白：“你個孽障！你甭想活了，你爹回來，看他怎么跟你算賬！”黑子哭著走了。成名回來，老伴把事情一說，成名掉在冰窟窿里了。半天，說：“他在哪兒？”找。到處找遍了，沒有。做媽的忽然心里一震：莫非是跳了井？扶著井欄一看，有個孩子，請街坊鄰居幫忙，把黑子撈上來，已經(jīng)死了，這時候顧不上生氣，只覺得悲痛。夫妻二人，傻了一樣，傻坐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找不到一句話。這天他們家煙筒沒冒煙，哪里還有心思吃飯呢，天黑了，把兒子抱起來，準(zhǔn)備用一張草席卷卷埋了。摸摸胸口，還有點溫和，探探鼻子，還有氣。先放到床上再說吧，半夜里，黑子醒來了，睜開了眼，夫妻二人稍得安慰，只是眼神發(fā)呆，睜眼片刻，又合上眼，昏昏沉沉地睡了。

蛐蛐死了，兒子這樣，成名瞪著眼睛到天亮。

天亮了，忽然，聽到門外蛐蛐叫，成名跳了起來，遠(yuǎn)遠(yuǎn)的一看，是一只蛐蛐，心里高興，捉他！蛐蛐叫了一聲跳走了。追，用手掌一捂，好像什么也沒有。四面看看，蛐蛐伏在墻上。成名看它小，瞧不上眼，但墻上的小蛐蛐，忽然落在他袖口上。細(xì)看看，小雖小，好像不賴。帶回家里，心想拿他去交差，又怕縣令看不中。村里有個小伙子，是個玩家，他養(yǎng)著一只蛐蛐，自命“蟹殼青”，每天找一些少年子弟斗，百戰(zhàn)百勝。他把這只“蟹殼青”居為奇貨，索價很高，也沒人能買得起。聽說成名得了一只蛐蛐，這小子就到成家拜訪，一看，捂著嘴笑了：這也叫蛐蛐！于是打開自己的蛐蛐罐，把蛐蛐趕進(jìn)“過籠”里，放進(jìn)斗盆。成名一看，這只蛐蛐大得像個油葫蘆，就含糊了，不敢把自己的拿出來。小伙子存心看個笑話，再三說：“玩玩嘛，咱又不賭輸贏?！背擅押隍序蟹胚M(jìn)斗盆。小蛐蛐趴著不動，蔫哩吧唧，小伙子又大笑。使豬鬃撩它，再撩它！黑蛐蛐忽然暴怒，后腿一挺，直竄過來。倆蛐蛐這就斗開了，沖、撞、騰、擊、劈里啪啦直響。忽見小蛐蛐跳起來，伸開須須，蹺起尾巴，張開大牙，一下子鉗住大蛐蛐的脖子。大蛐蛐脖子破了，只流水。小伙子趕緊把自己的蛐蛐裝進(jìn)過籠，說：“這小家伙真玩命呀！”成名也沒想到。他和小伙子正在端詳這只黑紅黑紅的小蛐蛐，他們家一只大公雞斜著眼睛過來，上去就是一嘴，蛐蛐蹦出了一尺多遠(yuǎn)。公雞一啄不中，撒腿緊追，眨眼之間，蛐蛐已經(jīng)在雞爪子底下了。成名急得不知怎么好，只是跺腳，再一看，公雞伸長了脖子亂甩。走近一看，只見蛐蛐叮在雞冠上，死死叮著不放，公雞羽毛扎散，雙腳掙蹦。成名驚喜，把蛐蛐捏起來，放進(jìn)籠里。

第二天，上堂交差?？h太爺一看，大怒：“這么小，你不是糊弄我嗎！”成名細(xì)說這只蛐蛐怎么怎么好，縣令不信，叫衙役弄幾只蛐蛐來試試。果然都不是對手。又抱一只公雞來，一斗，公雞也敗了?？h令吩咐，專人送到巡撫衙門。巡撫大為高興，打了一只金籠子，又命師爺連夜寫了一通奏折，詳詳細(xì)細(xì)表述了蛐蛐的能耐，把蛐蛐獻(xiàn)到宮中，宮里的蛐蛐都是各省進(jìn)貢來的，黑蛐蛐跟這些“名將”斗了一圈，沒有一只能經(jīng)得三個回合，全都不死即傷，望風(fēng)而逃?；噬淆堫伌髳?，下御詔，賜給巡撫名馬衣緞。巡撫考核給華陰縣評了一個“卓異”，縣令就免了成名里正的差役；又囑咐縣學(xué)的教諭，讓成名進(jìn)了學(xué)，成了秀才；又賞了成名幾十兩銀子，讓他把賠累進(jìn)去的薄產(chǎn)贖回來，成名夫妻，說不盡的歡喜。

只是他們的兒子一直是昏昏沉沉地躺著，不言不語，不吃不喝，不死不活，這可怎么了呢？

樹葉黃了，樹葉落了，秋深了。

一天夜里，成名夫妻做了一個同樣的夢，夢見他們的兒子黑子。黑子說：

“我是黑子。就是那只黑蛐蛐。蛐蛐就是我。我變的?！?/p>

“我拍死了‘青麻頭’，闖了禍。我就想：不如我變一只蛐蛐吧。我就變成了一只蛐蛐?！?/p>

“我愛打架。打架總要打贏。打贏了，爹就可以不當(dāng)里正，不挨板子了。我九歲了，懂事了?！?/p>

“我跟別的蛐蛐打，我想：我一定要贏，為了我爹，我媽。我拼命。蛐蛐也怕蛐蛐拼命。它們就都怕?！?/p>

“我打敗了所有的蛐蛐！我很厲害！”

“我想變回來。變不回來了?！?/p>

“那也好，我活了一秋。我贏了。”

“明天就是霜降，我的時候到了?！?/p>

“我走了，你們不要想我。——沒用?！?/p>

第二天一早，黑子死了。

一個消息從宮里傳到省里，省里傳到縣里，那只黑蛐蛐死了。

（節(jié)選自汪曾祺《聊齋新義》，有刪改）

1．虛構(gòu)是一種想象藝術(shù)，是小說的靈魂，沒有虛構(gòu)就沒有小說?！昂谧踊昊序小笔翘摌?gòu)情節(jié)，看似荒誕不經(jīng)，仔細(xì)體會卻又合情合理、十分真實。是如何在“虛構(gòu)”中表現(xiàn)“真實”的？請結(jié)合文本簡要分析。

二、閱讀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題。

兒子的敵人

莫言

一

黎明時分，震耳欲聾的巨響把正在噩夢中掙扎的孫寡婦驚醒了。爆炸的強(qiáng)光像閃電抖動，氣浪震蕩窗紙，發(fā)出嗦嗦聲響。她想，大慈大悲的菩薩，保佑我的兒子吧。

她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大林前年死在打麻灣的戰(zhàn)斗中、小兒子小林正在隨軍攻打縣城。

炮聲停止了，從西南方傳來一陣刮風(fēng)般的槍聲，似乎還夾雜著人的吶喊，軍號的聲音似乎漂浮在槍聲和人聲之上。她知道，只要有號聲，就說明兒子還活著。小林是個號兵。中午時分，又一陣槍聲響過，但這一次她沒有聽到軍號。她渾身打著哆嗦，飛快地跑出去。她看到了一些穿著灰色軍衣的兵，她知道他們是和兒子一伙的。

沒等她跑出村子，絡(luò)繹不絕的擔(dān)架隊就擋住了去路。擔(dān)架隊漫長得像一條河。她哭嚎著，跟著往前跑。一個女衛(wèi)生員拉住她的胳膊，粗聲粗氣地說：大娘，您就不要添亂了！

她把哭聲強(qiáng)壓下去，悲哀鼓得胸腔疼痛難忍。

黃昏時刻，做完手術(shù)的傷兵都抬走了，神情疲憊、胸前血跡斑斑的醫(yī)生和嗓音嘶啞的女衛(wèi)生兵也走了，留在場院里的，是死去的士兵。

后來，村長和民兵架著她的胳膊把她送回了家。一路上她像撒潑的女孩，身體往下打著墜兒。民兵把她抬到炕上，村長大聲說：睡吧，老嬸子，小林沒死，你就等著享福吧！

她囁嚅著：不，你們騙我，小林死了，小林……她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睛。

二

她剛剛閉上眼，就聽到胡同里一陣喧嘩。一個清脆的聲音問訊著：“這里是孫小林的家嗎？”

她大聲答應(yīng)著坐起來，就像一團(tuán)云從炕上飄下來，隨即她就看到，那個昨天見過的女衛(wèi)生兵提著一盞放射黃色光芒的馬燈，背著一個棕色的牛皮挎包，帶子上栓著一個傷痕累累的塘瓷缸子，還有一條潔白的毛巾，清脆的聲音就從她口里發(fā)出：“這里是孫小林家嗎？”

女衛(wèi)生兵表情嚴(yán)肅。兩個青衣民夫抬著擔(dān)架站在身后，擔(dān)架上捆著一根粗大的席筒。女衛(wèi)生兵將一把金黃色的銅號遞給她：“孫大娘，您的兒子孫小林，在攻打縣城的戰(zhàn)斗中，光榮地犧牲了！”

她感到那把軍號就像一塊燒紅了的熱鐵，燙得手疼痛難忍，還發(fā)出滋滋啦啦的聲響。她把燙人的銅號緊緊地接在懷里，就像接住吃奶的嬰兒。

“孫大娘，您的兒子犧牲在沖鋒的隊列里，他的死是光榮的。請您趕快驗收，我們?nèi)ニ蛣e人的兒子回家?！?/p>

村長歪過頭吩咐民兵隊長：“把席子解開，讓大嬸看看兒子?！?/p>

一道燦爛的綠光隨著席筒的張開流瀉出來。她的哭聲一下子堵住了。她看到，一個身穿綠衣的士兵鮮明地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菩薩啊，她的心激動地跳動著，這不是我的兒子！他們抬來的不是我的兒子！她把頭低下去，一直低到離那個士兵很近的地方。她嗅到了像結(jié)了冰的糖葫蘆散出的甜絲絲的氣味。死者很年輕，跟她的兒子同樣年輕，肯定也沒超過二十歲?？瓷先シ浅Ｈ彳浀念^發(fā)遮住了他的額頭，臉色像凍了的蘋果，凝著一層深紅的蠟光，兩道濃眉下，漆黑的睫毛交叉在一起。這是一張年輕漂亮的臉，臉上凝固著甜蜜的微笑。

女衛(wèi)生員眼里跳動著驚恐不安的光芒：“這怎么可能？我親眼看著他卷進(jìn)席筒的，他沒穿敵人的衣服?！?/p>

民兵隊長冷冷地說：“好啊，你們把一個敵人抬了回來！你們把烈士的遺體拋棄了！”

女衛(wèi)生員大喊著：“胡說！”

“別急，”村長老練地說，“也許是臨時換了套衣服？這種事情打掃戰(zhàn)場時經(jīng)常有。大嬸子，你好好認(rèn)認(rèn)，這是不是小林？”

她把眼睛幾乎貼到了青年的臉上，喚到一股熟悉的奶腥氣。她將死者額上那縷頭發(fā)攏上去，看到他雙眉之間有一個藍(lán)色的洞眼，邊緣光滑而規(guī)整，猶像匠人用鉆子鉆出來的。她默念著：也是個苦孩子??！她的眼淚如同連串的珠子，滴落在死者手上。這時，她聽到一個細(xì)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大娘，我不是您的兒子，但請說我就是您的兒子，否則我就要被野狗吃掉。大娘，求求您，您對我好，我娘也會對您的兒子好……”

她感到鼻子一陣酸熱。她把臉貼到士兵臉上，大聲哭喊著：“兒子，你就是我的兒子……”

她找出一條新的毛巾，蘸了熱水給他擦臉。她將小林與眼前的士兵進(jìn)行了對比，越來越感到他們相似，簡直就像孿生兄弟。她找出小林的衣裳，給他換上。她想，無論如何也得弄副棺材。她把墻根那個木柜拖出來，將破衣爛衫揪出來。她嘟噥著：“孩子，委屈你了……”

三

她聽到有人在胡同里大聲喊叫：“這是孫小林的家嗎？”她急忙從炕上爬起來，到了大門外，看到那個女衛(wèi)生員提著一盞馬燈，斜背著一個牛皮挎包——帶子上拴著一個傷痕累累的搪瓷缸子和一條潔白的毛巾——急匆匆地走過來。女衛(wèi)生員身后，兩個青衣民夫抬著一副擔(dān)架，擔(dān)架上捆著一根粗大的席筒。女衛(wèi)生員滿面悲凄，低聲問訊：“這里是孫小林的家嗎？”

（有刪改）

2．莫言對諾貝爾委員會將自己的風(fēng)格定義為“幻覺現(xiàn)實主義”的說法表示認(rèn)可，他說：“作家的責(zé)任、本事就是寫出立足現(xiàn)實又超越現(xiàn)實的東西，有變形有夸張有想象有虛構(gòu)?！闭埥Y(jié)合小說的具體情節(jié)，談?wù)勀允侨绾误w現(xiàn)這一創(chuàng)作理念的。

三、閱讀下面文段，完成各題。

飛翔的故事（三）

李浩

她沒有父親，她的父親早早地在戰(zhàn)爭中死去。在她四歲那年她的母親也殞命于狼群。這個年幼的孩子，竟然提著一根折斷的樹枝追打一只受傷的老狼，“打死它！打死它！”當(dāng)她滿身血污、氣息奄奄地被炎帝從地上抱起的時候，手還在努力地伸著，眼睛里滿是憤怒。

她成為了部族之王炎的女兒，住進(jìn)王庭，同時獲得了一個新名字，精衛(wèi)。

多年以后的一天早晨，用過餐后，精衛(wèi)決定去海邊。喝魚羹湯的時候她記起夢里的情景：巨浪和波濤翻滾著向她壓下來，雪白的浪花驟然地變成了狼牙?！拔业挂纯?，海浪里面是不是真的藏著可恨的狼！”女仆試圖阻攔，畢竟，到海邊要走三天，而且炎帝曾反復(fù)囑咐過他們一定要看護(hù)好精衛(wèi)，別讓她磕著碰著……精衛(wèi)拉下臉：“我又不是籠子里的鳥！你們誰也不用告訴！我們現(xiàn)在上路，馬上！”

精衛(wèi)的脾氣不好，想想吧，從那么小就經(jīng)歷那么多的變故……沒有誰敢忤逆她，她要是發(fā)起火來……一陣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拿y之后，他們出發(fā)了。

他們來到了海上。海風(fēng)吹拂，海浪洶涌，白色的海鷗在海面上翻涌，如同被打成了碎片的布。

“走，我們靠近些！”女仆阻攔：小公主啊，可不能啊，你看這么大的風(fēng)，這么大的浪……

“讓開！”精衛(wèi)脫下靴子，徑直朝海邊走去，海風(fēng)忽然變小，海浪也安靜了許多。精衛(wèi)踩在沙子上。翻滾的烏云在她頭上聚集。精衛(wèi)朝著遠(yuǎn)處的一大團(tuán)海浪跑過去。“小公主，別，不要！”女仆在岸邊呼喊?！澳銈儾挥霉?！”

奇怪的是，不安的海浪再次變小變得平靜，只有海鷗和海燕的叫聲尖銳，它們跳著奇怪的舞蹈。

“小公主，不要再往里面走啦！太危險啦！”侍衛(wèi)長沖著精衛(wèi)的背影大喊。“不用你們管！”

海浪又一次退后，遠(yuǎn)處，它們洶涌翻滾，幾乎要和壓低的烏云粘在一起了。海鷗們、海燕們像離弦的箭，它們插入到云層然后急速地墜落，即使離得那么遠(yuǎn)，女仆和侍衛(wèi)們也能聽得見這些水鳥骨頭碎裂的聲音?！扒笄竽憷?，小公主，千萬不要向里面再走啦！海龍王已經(jīng)退了三次，他絕不可能再退啦！”

“我偏要他退，我偏要他再退！看他能把我怎樣！他一定知道，我是炎帝最嬌慣最縱容的女兒！哼，在夢里，我看到在海浪的里面竟然藏著狼牙！你們說，他是不是覺得我軟弱可欺？難道，他不知道我最最痛恨的就是狼嗎？”

精衛(wèi)昂著頭，一步一步，朝著迎面的巨浪走過去。

……得到消息的炎急忙趕往海邊。他見到的是女兒精衛(wèi)的靴子、漂浮在水面上的尸體，以及沖至沙灘上的狼牙項鏈。傍晚時分。炎帝命人向龍王獻(xiàn)祭。深夜，炎帝的營帳里多了一個赤發(fā)赤須的人，那個人自稱是龍王，此處的海神。

他告訴炎帝，他可以歸還炎帝這個女兒。他說，當(dāng)海水淹沒了精衛(wèi)，他趕在死神到來之前取了她的魂魄留在了水中，保護(hù)了她?！暗遗掳阉€給你之后她依然不依不饒，那樣我的龍宮就會永無寧日?！毖椎巯螨埻踔虑?，說自己平日里實在繁忙而很少關(guān)心和關(guān)注這個孩子，讓她有些嬌慣任性，不合群。無論她做了什么做錯了多少，他這個名義上的父親都應(yīng)當(dāng)有更多的承擔(dān)?！澳判?，我來勸她不許與您為敵?！薄昂冒桑饼埻觞c頭，“如果你能勸得住她，我會在明天把她完整地還給你。如果你勸不住，我只能……”龍王沒有再說下去，而是朝著炎揮了揮手。

“父親！”紅著眼珠的精衛(wèi)出現(xiàn)在炎帝面前，“馬上去調(diào)您的兵馬！龍王實在欺人，我們必須給他點顏色看看！”

“孩子，你不能這樣……”

“父親，難道連你也不肯幫我嗎？就任憑他這樣欺侮你的女兒？”

“孩子，不是，你先聽我說……”

“父親！如果你不肯幫我，我為什么要聽？難道，你寧可相信他也不肯體諒我？我知道，我不是你的親生女兒……”

炎帝和精衛(wèi)不斷地爭執(zhí)，越爭執(zhí)，炎帝就越感到愧疚?！昂⒆影?，這些年，我收養(yǎng)了你卻沒把你帶在身邊，沒能好好地教你，我……”“父親，我感激你，一直都是。如果你真的想多為我做點什么的話，那就發(fā)兵，我一定要報仇，要掀掉他的龍鱗！你知道，這些天他把我關(guān)在了什么地方！”

“孩子，他這樣做其實是為了保護(hù)你……”

“我不需要這樣的保護(hù)！”精衛(wèi)的眼睛變得赤紅，“我不會放過水里面的任何一種活著的生物！只要有一口氣，我就不會放棄復(fù)仇，哪怕，哪怕……”精衛(wèi)忽然扭過頭去，“哪怕我重新成為孤兒！”

——“你都看見了吧，”赤發(fā)赤須的那個人重新出現(xiàn)在營帳里?！拔蚁?，我們都沒有辦法讓她改變秉性，她的固執(zhí)遠(yuǎn)比石頭更為堅硬。”

第二日早晨，炎從悠長悲傷的夢中醒來，他發(fā)現(xiàn)，營帳的燭臺上多了一顆亮晶晶的、櫻桃大小的珠子。它有些軟，拿在手上不得不小心翼翼。炎叫來侍衛(wèi)，把他帶到存放精衛(wèi)尸體的營帳中。精衛(wèi)的臉上依然是那副怒容，只是比平日里蒼白得多。炎帝按照昨夜夢見的那樣，斜開精衛(wèi)緊緊閉著的嘴、生硬咬著的牙，將那枚珠子放進(jìn)她口中。

只見，剛才還在的精衛(wèi)不見了。在她的衣服里面，鉆出一只鮮血一樣顏色的鳥。它一從里面鉆出來，就尖叫著從營帳的門簾處急速地飛了出去……

（選自李浩《飛翔的故事集》，有刪改）

李浩，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他在傳統(tǒng)故事和技法之外常以想象力賦予生命的更大空間，在奇詭的轉(zhuǎn)折中，詮釋了超越固有印象的寫作可能性。

3．著名作家博爾赫斯說“強(qiáng)大的虛構(gòu)產(chǎn)生真實”。本文是如何處理虛構(gòu)和真實的關(guān)系的？試結(jié)合文本加以分析。

四、閱讀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題。

種上那塊河灘地

曹多勇

（1）政德村東出了莊，趕條牛，扛張犁，沿著淮河堤壩一直往東走，一直往東走。人老，牛老，犁也老。牛老，四蹄邁得遲緩，遠(yuǎn)處里瞧還以為牛站在堤壩上不動彈。人老，老在脊梁上，肩上掛著一張犁，側(cè)斜著身子顯得更佝，犁是犁頭小，犁把細(xì)，還滿身裂出一道一道的暗裂紋，像老人臉上手上的皺紋皮。

（2）政德是去犁村子?xùn)|頭的那半畝河灘地。

（3）大河灣村的土地分兩類，一類在淮河堤壩內(nèi)，一類在淮河堤壩外，土地圈在堤壩內(nèi)，淮河水一般淹不掉，土地載在堤壩外，緊挨著淮河，一年里安安泰泰地能收一季麥子就算不錯了，秋季天一般都荒著。就這還說的是老話，這些年，村里人一茬一茬地往城里跑了，連堤壩內(nèi)的好地都懶得精心經(jīng)管了，誰家還在乎堤壩外的那么一點孬地。

（4）淮河水溫溫順順地躺在河床里，波浪一疊壓一疊有條不紊地浪過來，又浪過去?！皳渫ā币宦暎掳牙鐏G進(jìn)河里，犁沉沒河面，氣泡一嘟嚕一嘟嚕的，歡快地往上冒。牛的兩只前蹄站在河水里，兩只后蹄留在河岸上，牛嘴急不可耐地探向河水，伸開舌頭，一卷一卷，“嘩啦、嘩啦”喝進(jìn)肚子里。

（5）政德犁過河灘地，耙過河灘地，撒上黃豆種。一天時間，這塊河灘地就暄暄騰騰像塊麥面餅，被政德精心制作好擺放在大河灣村東的淮河邊。

（6）河灘地種上后，政德在家攏共清閑七天。政德夢見河灘地跟他說話。

（7）河灘地說，黃豆種被土里的水分泡脹開，正在土里鬧騰著呢。

（8）河灘地說，黃豆種脹開芽伸出根須，正在頂著豆芽瓣往土外拱呢。

（9）河灘地說，嫩黃的豆芽瓣正在急急忙忙地吐出頭一片嫩葉片呢。

（10）第八天早上，政德喜滋滋地扛著鋤下河灘地鋤黃豆去了。政德前后攏共鋤了四遍，還要鋤第五遍，黃豆的枝枝杈杈濃密地伸展開，鋤頭就伸不進(jìn)去了。

（11）政德沒想到最后收鋤回家會趕上一場大暴雨。這場暴雨“嘩、嘩、嘩”猛足勁地下一陣子，過后留下另一場綿綿不斷的細(xì)雨。

（12）淮河水早掙脫河床的束縛，洶洶涌涌地漲開來。河灘地里已有一少半黃豆淹沒在河水里。政德赤腳跑進(jìn)黃豆地，那些淹沒的黃豆還使勁地舉著枝枝葉葉在河水中掙扎著。政德站在河灘地里，額頭的皺紋疏朗著，錯落有致地排列開，從他臉上瞧不出多少悲憤，世間萬事萬物于他都是一副洞悉的樣子。這種局面，種黃豆的那天就隔著遙遠(yuǎn)的日子，他就瞧得一清二楚的了。

（13）這種暴雨催促下的河水漲得快，落得也快。兩天后，淹掉的河灘地能夠重新耕種了。

（14）政德問犁，你說俺們是今天去種還是明天去種？

（15）犁就擺放在屋墻角，像一個老人似的安睡著。

（16）政德問牛，你說俺們是去種黃豆還是去種綠豆？

（17）政德這么問話，是拿不定主意，種黃豆是不是節(jié)令遲了，種綠豆是不是節(jié)令早了，眼下的節(jié)令正好落在種黃豆、種綠豆的空檔里。

（18）牛在牛棚里安靜地吃草，像是沒聽見政德說話，一副看透世間的老成相。

（19）政德掐指算一算節(jié)令決定種綠豆。

（20）又是半個月過后，淮河才真正暴漲起來。這一次，淮河做得干凈利落，絕情又絕義，黃豆秧、綠豆秧一下都淹去。

（21）這一年，政德最后一次來種河灘地，天已進(jìn)臘月間。這期間，政德先后還種過兩次綠豆，兩次小麥?；春铀S湯湯地賴在河灘地里進(jìn)進(jìn)出出就是干不了。河灘地經(jīng)過河水浸泡幾個月，現(xiàn)在晃晃蕩蕩的如鋪展一地的嫩豆腐，這樣的河灘地更是下不去牛，伸不開犁。

（22）臘月里，政德荷著一把大掃帚，出村子往東行走在堤壩上。

（23）政德脫下鞋“咔嚓、咔嚓”踩碎河灘地表層的薄冰走進(jìn)去，冰泥一下陷過腿肚子，刺骨的寒氣洪水似的一浪一浪往小腿肚席卷，往大腿席卷，往心口窩席卷。政德不罷手，不急不躁，拍一截冰泥，撒一截種子，再挨排排把種子拍進(jìn)冰泥里。

（24）這一次種的還是麥子。

（25）政德手里的大掃帚不能停，一停，拍碎的冰泥一小會就凝結(jié)。政德知道種子拍進(jìn)冰泥里也生不出芽，生出芽也會被凍死。

（26）政德還是一截一截種上這塊河灘地。

（27）這天回家，政德連續(xù)喝下兩碗姜湯，生發(fā)出一身汗，才躺床上睡下來，睡夢里的河灘地長出一地綠綠的麥苗，長呀長呀一個勁地往上長，睡夢里的政德一個勁地笑呀笑呀笑……

（有刪改）

4．小說是一種虛構(gòu)性文學(xué)，但左拉卻說“今天，小說家最高的品格就是真實感”，請結(jié)合文本，談?wù)勀銓π≌f“真實”的理解。

五、閱讀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題。

卜白

袁良才

①民國時期的上海，憑一張紙名滿天下且賺得盆滿缽滿的，只有《申報》?！渡陥蟆犯笨蹲杂烧劇犯桥鉀_天，在上面發(fā)稿的多是魯迅、郁達(dá)夫、茅盾、葉圣陶等這樣的超級大腕。文豪揚眉吐氣，編輯、記者先生也神氣活現(xiàn)，洋氣十足。但凡事都有例外。卜白就是個例外，不，簡直是個另類。

②他是《申報》的資深編輯，陳寅恪的高足，國學(xué)功底不可作等閑觀，然卻土得掉渣，土得冒煙兒。瘦高個兒，白凈無須，常年著一襲青布長衫，足穿黑色方口布鞋，架著一副琇瑯圓形近視眼鏡，講一口江南土語。

③在報社，他專司劃版、校對，有時副刊缺邊少角的，主筆大人就會說一聲，卜先生，您給補(bǔ)一點白吧。卜白二話不說，展紙揮毫，須臾立就：或雜談，或軼聞，或小幽默，或詩畫配，雖短小得可憐，卻鞭辟入里，炒趣橫生，無不是錦繡文章。

④別小看了補(bǔ)白，實則大有學(xué)問，弄不好會闖下大禍。九一八事變，東北淪陷，國人悲憤。有位大學(xué)馬校長給《時事新報》發(fā)去一首小詩《哀沈陽》：“告急軍書夜半來，開場弦管又相催。沈陽已陷休回顧，更抱佳人舞幾回?！敝鞴P安排作補(bǔ)白之用，不想惹怒了少帥，差點派兵砸了報館。

⑤不少讀者就是沖著卜白的補(bǔ)白文章，才訂買《申報》的。其補(bǔ)白文字，政治、經(jīng)濟(jì)、文化，天文、地理、歷史，無所不包，涉筆成趣。依其姓名諧音，人送雅號“補(bǔ)白大王”。真是通才、捷才、怪才。

⑥怪才必有怪癖。他嗜茶。西湖龍井、碧螺春、太平猴魁，他寧愿餓肚子也要設(shè)法買來飲。有好事者悄悄作了統(tǒng)計，卜白每天飲茶能飲掉五瓶熱水，可見嗜茶之深。但他很少如廁，你說怪也不怪？

⑦一天，主筆大人對卜白說，卜先生，您也該給自己的人生補(bǔ)補(bǔ)白啦。卜白會意，三十好幾的人，竟酡紅了臉，期期艾艾道，不急，不急。事業(yè)未成，何以家為？主筆不由分說，扯著卜白的青布長衫袖口說，走，我陪您去見一位女士，我太太已候在那里了。

⑧卜白見到那位神情憂傷的女士，得知她男人是謝晉元的鄰下，在淞滬戰(zhàn)役中為國捐軀了，撇下孤兒寡母，卜白竟爽快地應(yīng)承了這樁婚事，主筆夫婦大感覺外，又驚又喜。

⑨卜白一段話讓女士為之涕淚交流：我雖一介書生，亦當(dāng)為抗戰(zhàn)效綿薄之力。讓我為你這個抗日英烈之家補(bǔ)白吧！再說，你的娘家福建安溪有好茶“鐵觀音”呢！

⑩卜白沒啥業(yè)余愛好，除了飲茶，就是看看京戲，尤其迷梅蘭芳的戲，一來二去，結(jié)識了梅蘭芳，成為票友。

一次，梅蘭芳在天蟾舞臺演《貴妃醉酒》，觀者如堵，一票難求。卜白卻接到了梅蘭芳專門差人送來的戲票。卜白急急地趕到劇場，戲正待開演，梅蘭芳的嗓子突然發(fā)不出聲音了，在后臺急得回團(tuán)轉(zhuǎn)！

卜白聽聞，急急如風(fēng)地擠進(jìn)后臺，對梅蘭芳說，救場如救火！你在臺前演，我在臺邊唱，合作一曲雙簧。

梅蘭芳將信將疑，臺下的觀眾已作哄叫鬧起來，梅蘭芳只得上臺去。

海島冰輪初轉(zhuǎn)騰，見玉兔，見玉兔又早東升。那冰輪離海島，乾坤分外明……劇場頓時響起暴風(fēng)雨般的掌聲。

整場戲下來，梅蘭芳的表演與卜白的唱腔念白渾然一體，俱臻妙境，竟無一名觀眾識破此中玄機(jī)。

事后、梅蘭芳特意答謝，卜白又是一句，急人所難，君子不可不為，補(bǔ)白亦大快事也！

民國三十八年初夏，解放軍的隆隆炮聲響徹大上海城郊，吳淞口外。湯恩伯率重兵扼守上海。

《申報》選派戰(zhàn)地記者，“大筆桿子”們雖西裝革履，卻頓失紳士風(fēng)度，不是低頭很勁抽煙，就是把咖啡喝得嘴里一半、地上一半。卜白飲了一口鐵觀音，一抹嘴，石破天驚地說，我去！

有一天，上海市民突然從《申報》上看到一則快訊；國民黨淞滬警備司令部副司令劉昌義中將率部投誠，為解放軍打開進(jìn)入上海中心城區(qū)的大門。

誰也沒想到，這竟是卜白平生最“得意之作”。多年后，卜白在自己的回憶錄中寫道，我是中共隱蔽戰(zhàn)線的一名戰(zhàn)士，策反敵人棄暗投明，是我對軍事斗爭的一種補(bǔ)白！

卜白，姓卜名白，一生補(bǔ)白。

（選自《小小說月刊》2017年8期，有刪減）

5．《卜白》這篇小說雖然是虛構(gòu)的，但是卻給人以真實之感，請結(jié)合文本分析這篇小說是如何給人真實感的。

六、閱讀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題。

瓦貓（節(jié)選）

葛亮

寧懷遠(yuǎn)從蒙自剛來到昆明時，在翠湖邊上看到一株梨花。很大，風(fēng)吹過來，就落了一地，好像雪一樣。后來，他無數(shù)次對榮瑞紅說起這株梨花樹。榮瑞紅說，我們龍泉鎮(zhèn)①，什么花都有，就是沒有梨花。

后來，寧懷遠(yuǎn)在滇池邊上，聽一個拉胡琴的唱，“萬紫千紅花不謝，冬暖夏涼四時春”，他又想起這株梨花，想起滿天飛的白，卻怎么也記不起樹的樣子了。

榮瑞紅倒記得清清楚楚。那年夏天，藍(lán)花楹開得正盛。黃昏時候，村里頭來了一個人，敲開他們家的門。榮瑞紅應(yīng)了門，見是高個兒中年人，穿著青布衫子。蠟黃臉，滿臉胡須。這人操官話，有兩湖口音，口氣溫和，問榮瑞紅家里頭有沒有要出租的屋子。榮瑞紅就喊她爺爺。榮昌德老漢走出來，敲著煙袋鍋，瞇眼看來人胳膊底下夾著兩本書，就問，先生，你是昆明城里來的教授吧？

那人點點頭，說，小姓聞。榮老爹回，我們家的耳房剛租了出去。最近來我們鎮(zhèn)上問的，都是昆明城里的教授學(xué)生。日本人的飛機(jī)把讀書人折騰壞了。全城都在跑警報。走，我陪你去問一問。

榮老爹帶著這個先生，順著金汁河畔的小路，挨家挨戶一路問過來。天擦黑了，這先生在一戶人家門口停下，抬頭看看說，這房子好，“三間兩耳倒八尺”。榮老爹說，可不，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一顆印”②。

敲開了門，一看，小院干凈開闊，房子也通透。用的石材、木料都考究得很，樓板和隔墻板還未裝完，眼見是新起的房子。聞先生怕人家不舍得，但還是說了來意。屋主說，好。錢不打緊，您看著給。這屋子剛建好，您不嫌棄，下周就能住進(jìn)來。

聞先生看他爽快，也很高興。屋主說，都說昆明城里造了新大學(xué)，來了許多教授。北方來的。要是不打仗，我們請也請不來你們。

榮瑞紅才知道，這個聞先生，不是替自己找房子，是要替他們大學(xué)找個地方，蓋個研究所。

要裝修這個房子，鎮(zhèn)上不缺人手?？蛇@聞一多先生，一個瓦匠窯工也不請。他和另一個姓朱的先生，擼起袖子，帶著幾個年輕人，自己干。

榮老爹就說，他們開不了火。囡兒，新燒的餌塊③，給他們送些去。

榮瑞紅就拎著一只籃子，裝幾只碗給他們送過去。聞先生客氣，要給她錢。她躲過去。

待裝修好了，聞先生請村里的木匠刨了一塊木板，刨得又平又光。他對青年說，懷遠(yuǎn)，去龍頭村的彌陀寺，找馮先生，給咱研究所題個名。

黃昏的時候，“清華大學(xué)文科研究所”的牌子就掛起來了。

屋主來了，看了又看，說，這字可真好?？蛇@屋上了椽子，要住進(jìn)人，其實還缺了一樣。

聞先生說，愿聞其詳。

屋主笑笑，這得麻煩您找榮老爹問一問。

當(dāng)天后晌，寧懷遠(yuǎn)第一次見到了瓦貓。

他看見榮家老爹捧了一只黑黢黢的物件走過來。走近看，是個陶制的老虎。那老虎身量小，但樣子極兇。凸眼暴睛，兩爪間執(zhí)一陰陽八卦，口大如斗，滿嘴利牙，像要吞吐乾坤的樣子。老爹捧得穩(wěn)穩(wěn)的，神色也肅穆。寧懷遠(yuǎn)記起朱先生講應(yīng)勁的《風(fēng)俗通義·祀典》，引《黃帝書》，里頭有神荼郁壘執(zhí)鬼以飼虎一段，說虎能“執(zhí)博挫銳，噬食鬼魅”。他想，這大概是一只和房宅相關(guān)的神獸。

他便大聲感嘆說，好兇的鎮(zhèn)宅虎啊。

旁邊的榮瑞紅手里拿著紅菱子，本也是肅然的，聽了懷遠(yuǎn)的話，倒噗嗤一聲笑出來，說，讀書人的見識大。阿爺?shù)耐哓堊兞死匣ⅰ?/p>

榮老爹回頭瞋她一眼，說，死囡兒，不說話當(dāng)你啞巴嗎。

這時，在宅前的端公，是本地的巫人。穿玄色的長袍，頭戴錦帽，手里執(zhí)了木劍。他捉來一只毛色絢亮的雄雞，口中念念。旁人聽不懂，大約是消災(zāi)瑞吉的咒語。隨即出其不意，低頭猛咬住公雞的雞冠。血便由肥厚的雞冠流淌下來。端公喚來榮老爹，協(xié)他把住掙扎的雄雞，將雞血一一滴在瓦貓的七竅，即眼、鼻、口、耳處，又在那大嘴里放入松子等。這端公即刻手勢利落，將雞宰殺了，在院內(nèi)的鍋里烹煮。

半個時辰取出，直立于缽中，這雞頭須仰視屋宇檐角。端公遂點香祭之良久。最后，踏梯上屋頂，恭恭敬敬，才把瓦貓安在脊瓦上。

寧懷遠(yuǎn)看這端公，一場“開光”下來，大汗淋淋，像是脫了形。瓦貓坐在房上，凜凜地望著他們，竟讓人有些敬畏。當(dāng)?shù)氐娜?，?jīng)過了倒都要駐足，合掌默立。半晌，向主家道喜，才離去了。言語間皆輕聲細(xì)語，像是怕驚動了什么?？吹脤帒堰h(yuǎn)心里也穆然起來。屋主幫著他們一一安置好了，這才和聞先生告辭。一邊說，先生，這屋子就交給您了。臨走時，他又點上三支香，插在香爐里，闔目拜了一拜，才道，這瓦貓既上了房，逢農(nóng)歷初一、十五，點香祭供，先生莫要忘了。

當(dāng)晚上，聞太太將馮太太從彌陀寺請過來，說一起包餃子，慶喬遷之喜。

聞太太將一簸包好的餃子又下到鍋里，說，你那邊住得可好？等我這忙完了也去看看。

馮太太說，我本來不信鬼神，可那山坡上孤零零一座廟，住著總是不踏實。

聞太太說，你還是常來走動，跟我做伴，也多個照應(yīng)。

馮太太嘆口氣道，不是我迷信。我倒聽說，這村里的房子除了廟，都要請尊瓦貓，才算清凈了。我剛一進(jìn)門，看見你們房梁上坐了一尊，那叫個威風(fēng)。

（有刪改）

①龍泉鎮(zhèn)，是以榮老爹為代表的陶藝匠人制作民間神獸瓦貓的世代傳承之地。②也稱“一口印”，住房建筑形式之一，它由正房、耳房（廂房）和入口門墻圍合成正方如印的外觀，俗稱“一顆印”。③餌塊，云南當(dāng)?shù)氐囊环N小吃，用餌塊包裹起來的餡餅。

6．《瓦貓》里有真實人物和事件，如聞一多先生租房設(shè)立“文科研究所”；有虛構(gòu)人物，如青年學(xué)生寧懷遠(yuǎn)、匠人祖孫。作品采用了虛構(gòu)與非虛構(gòu)相結(jié)合的寫作手法，這種寫作手法有哪些好處？請結(jié)合作品簡要分析。

解析

1．①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合理，符合生活邏輯。黑子化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