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商法對“一帶一路”倡議的促進作用研究——基于跨境投資合同糾紛的解決機制摘要隨著“一帶一路”倡議（BRI）從宏偉藍圖邁向精謹落實的深入發(fā)展階段，沿線國家間的經濟聯系與貿易往來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廣度與深度。大規(guī)模的跨境基礎設施建設、能源合作、產能投資與貿易融通，均以復雜的國際商事合同為法律載體。然而，倡議所覆蓋的廣大地域橫跨了多個法系，各國法律制度、司法效率與營商環(huán)境差異巨大，這使得在合同履行過程中產生的跨境投資與貿易糾紛日益凸顯，成為制約倡議高質量、可持續(xù)發(fā)展的關鍵瓶頸之一。如何構建一個高效、公正、透明且被沿線各國市場主體普遍信賴的爭端解決機制，已成為國際商法領域面臨的重大時代課題。本研究旨在深入探討國際商法在促進“一帶一路”倡議行穩(wěn)致遠中的保障性作用，以跨境投資合同糾紛的解決機制為核心研究對象，剖析現有爭端解決路徑的局限性，并系統(tǒng)評估以國際商事仲裁、國際商事調解以及中國國際商事法庭（CICC）為代表的“一站式”多元化糾紛解決平臺等制度創(chuàng)新的實踐效能，其核心目標在于為“一帶一路”建設構建一個更具韌性與確定性的法律保障框架，為解決相關司法難題提供理論依據與實踐指導。本研究綜合運用文獻研究法、案例分析法與比較制度分析法，對《紐約公約》、《新加坡調解公約》等國際條約以及國內外代表性仲裁機構與法院的實踐進行了系統(tǒng)性梳理與剖析。研究結果表明，傳統(tǒng)的東道國訴訟因司法地方保護主義風險而難以獲得投資者信任；而傳統(tǒng)的國際投資仲裁（如ICSID）則門檻較高，無法覆蓋所有商事糾紛。實踐的發(fā)展，正強有力地推動著一個融合了調解、仲裁與訴訟各自優(yōu)勢的“多元化”與“一站式”糾紛解決新范式的形成。研究結論認為，國際商法通過強化國際商事仲裁的終局性與可執(zhí)行性、提升國際商事調解的靈活性與公信力、以及創(chuàng)新建立如中國國際商事法庭這樣能夠有效銜接調解、仲裁與訴訟的司法平臺，能夠顯著降低“一帶一路”跨境投資的法律風險，增強投資者的安全感與信心，從而為倡議的深入發(fā)展提供堅實的制度基石與法治保障。本研究得出的核心結論，對于豐富和發(fā)展跨國商事爭端解決的法學理論、指導我國深度參與全球經濟治理、以及為參與“一帶一路”建設的市場主體設計有效的風險防范與糾紛解決策略，均具有重要的理論和實踐意義。關鍵詞：一帶一路；國際商法；跨境投資；合同糾紛；爭端解決機制；國際商事仲裁；中國國際商事法庭引言在當今世界經濟格局深刻調整、全球化遭遇逆流的宏大社會背景下，中國提出的“一帶一路”倡議，作為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重要實踐平臺，正以前所未有的廣度與深度，促進著亞歐非大陸乃至全球范圍內的政策溝通、設施聯通、貿易暢通、資金融通和民心相通。這一跨越不同文明、不同制度、不同發(fā)展階段的宏偉經濟合作框架，其核心的商業(yè)活動——從價值數百億美元的基礎設施項目融資與建設，到日常的跨境貨物買賣與服務貿易——無一不是建立在一系列復雜而精密的國際商事合同的基礎之上。可以說，合同網絡構成了“一帶一路”經濟走廊的法律“骨架”。然而，“一帶一路”倡議的巨大成功與廣闊前景，與其內含的法律風險的復雜性與嚴峻性相伴而生。倡議沿線涵蓋了六十多個國家和地區(qū)，這些國家分屬于大陸法系、英美法系、伊斯蘭法系等不同法律體系，其國內的法律制度完備程度、司法系統(tǒng)的公信力與效率、以及對外國投資者的保護水平參差不齊。這種法律環(huán)境的巨大差異性與不確定性，使得在跨境投資與貿易活動中，因文化差異、商業(yè)慣例不同、政治經濟波動等因素引發(fā)的合同糾紛幾乎不可避免。當糾紛發(fā)生時，如何選擇一個能夠保障程序公正、實體公平、且其裁決能夠得到有效執(zhí)行的解決機制，便成為直接關系到投資者信心、項目成敗乃至倡議聲譽的“生命線”問題。目前，關于“一帶一路”跨境投資合同糾紛的解決，實踐中面臨著嚴峻的挑戰(zhàn)：一方面，傳統(tǒng)的東道國法院訴訟，常常令外國投資者擔憂可能存在地方保護主義、程序拖沓、法官專業(yè)能力不足等問題；另一方面，既有的國際投資爭端解決中心（ICSID）等機制，主要處理投資者與東道國政府之間的爭端（ISDS），無法覆蓋占絕大多數的企業(yè)與企業(yè)之間的純商事糾紛。因此，為“一帶一路”建設提供一個穩(wěn)定、高效、可預期的商事爭端解決法律框架，已成為一項極其重要和緊迫的現實任務。本研究旨在系統(tǒng)探究國際商法，特別是其核心組成部分——國際商事爭端解決機制，在保障和促進“一帶一路”倡議高質量發(fā)展中的關鍵作用。本研究將通過對國際商事仲裁、國際商事調解以及中國近年來為適應“一帶一路”需求而創(chuàng)設的國際商事法庭（CICC）等制度的深入分析，構建一個能夠有效應對“一帶一路”復雜法律環(huán)境的“多元化”與“一站式”糾紛解決理論模型。本研究的意義在于，理論層面，它將深化對全球經濟治理背景下跨國法律秩序形成的認識，探討在一個由主權國家主導的國際體系中，如何通過法律機制的創(chuàng)新來降低交易成本、管理法律風險，從而推動超大型經濟合作倡議的成功，豐富和完善國際經濟法的理論體系。實踐層面，本研究期望為我國在“一帶一路”法治建設中的頂層設計與制度供給提供有力的學理支撐；為沿線國家共同構建區(qū)域性爭端解決合作機制提供思路；同時也為深度參與“一帶一路”建設的中國企業(yè)，在進行合同談判、設計爭議解決條款以及實際應對糾紛時，提供清晰、實用、具有前瞻性的法律風險防范與應對策略。文獻綜述“一帶一路”倡議所引發(fā)的法律問題，特別是商事爭端解決機制的構建，已成為國內外法學界、經濟學界和國際關系學界高度關注的跨學科研究熱點。對相關研究現狀的梳理，可以清晰地呈現出該領域的理論基礎、核心爭議以及未來發(fā)展方向。國外學者的研究，在“一帶一路”倡議提出初期，更多地是從地緣政治和宏觀風險的角度進行分析。他們普遍關注中國海外投資所面臨的政治風險、國有企業(yè)在其中的角色，以及“一帶一路”項目可能帶來的債務可持續(xù)性等問題。隨著倡議的深入，法律層面的研究逐漸增多，主要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第一，對現有國際爭端解決機制在“一帶一路”背景下的適應性進行評估。學者如MarkFeldman等，分析了傳統(tǒng)的國際投資仲裁（ICSID仲裁）和國際商事仲裁（如ICC、SIAC、HKIAC仲裁）在處理“一帶一路”相關糾紛時的優(yōu)勢與不足。普遍認為，仲裁因其當事人意思自治、中立性、保密性以及裁決可依《紐約公約》在全球范圍內執(zhí)行等優(yōu)點，是目前最適合“一帶一路”商事糾紛的解決方式。然而，也有學者指出，仲裁成本高昂、程序日益“司法化”等問題，限制了其在中小額糾紛中的應用。第二，關注中國在全球商事爭端解決領域的新動向。對于中國設立國際商事法庭（CICC）等舉措，國外學者展現出復雜的態(tài)度。一部分學者，如MatthewErie，將其視為中國試圖構建平行于現有西方主導的法律秩序、輸出自身法律標準的一種嘗試；而另一部分學者則持更為務實的態(tài)度，認為這是中國作為“一帶一路”最主要的資本輸出國和建設參與方，為滿足現實需求、提供國際公共法律產品的一種建設性努力。國內研究則與“一帶一路”法治建設的實踐進程緊密結合，呈現出極強的現實導向性和建構性。國內學者的研究主要聚焦于如何構建一個高效、便捷、低成本的“一帶一路”爭端解決機制。第一，對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ADR）的推崇與研究。以最高人民法院的司法政策為引領，國內學界普遍倡導建立一個融合了調解、仲裁、訴訟等多種方式的“多元化”糾紛解決體系。學者們如肖永平、杜新麗等，深入研究了國際商事調解的獨特優(yōu)勢，特別是《新加坡調解公約》生效后，如何利用調解來快速、和諧地化解“一帶一路”商事糾紛。第二，對中國國際商事法庭（CICC）的深度解讀與功能展望。自CICC成立以來，國內學者對其制度設計進行了全方位的分析，特別是其“一站式”平臺如何實現調解、仲裁、訴訟程序的有機銜接，以及其國際商事專家委員會的功能等。普遍認為，CICC是中國參與全球商事法治建設、提升司法公信力的里程碑式舉措。第三，對中國仲裁機構國際化的探討。學者們積極研究如何提升中國國際經濟貿易仲裁委員會（CIETAC）、北京仲裁委員會（BAC）等國內仲裁機構的國際競爭力和公信力，使其成為解決“一帶一路”糾紛的優(yōu)選平臺。盡管國內外已有研究從多個維度對“一帶一路”爭端解決問題進行了深入探討，為本課題提供了堅實的理論基礎和廣闊的視野，但仍存在以下幾點不足：一是在研究視角上，現有研究多是從宏觀的制度構建或單一的機制分析（如只談仲裁或只談CICC）入手，缺乏一種將各種爭端解決方式置于一個統(tǒng)一的、互動的“生態(tài)系統(tǒng)”中進行考察的整體性視角。調解、仲裁與訴訟在“一帶一路”背景下，究竟是競爭關系還是協同關系？它們之間如何實現順暢的程序轉換與銜接？這些問題尚需更具體系性的回答。二是在研究方法上，現有文獻大多側重于規(guī)范分析和理論倡導，雖然描繪了理想的制度藍圖，但對于這些新機制在實踐中的真實運行效果、面臨的挑戰(zhàn)以及市場主體的真實感受，缺乏基于案例的、微觀層面的實證考察。例如，CICC的“一站式”平臺在實踐中是如何運轉的？企業(yè)在選擇爭議解決條款時，其真實的考量因素是什么？三是在解決方案的國際接受度上，國內研究在倡導中國方案的同時，對其可能面臨的國際互信赤字問題探討不足。如何讓CICC的判決、中國仲裁機構的裁決以及經中國法院確認的調解協議，真正在“一帶一路”沿線各國得到順暢的承認與執(zhí)行，是決定這些制度創(chuàng)新成敗的關鍵，但這方面的研究尚不深入。鑒于此，本文的研究切入點將立足于已有研究的不足，不再孤立地評價某一種爭端解決方式的優(yōu)劣，而是從“機制協同”與“實踐效能”的全新視角出發(fā)，將國際商事調解、國際商事仲裁與中國國際商事法庭（CICC）三者作為一個聯動的“組合拳”進行整體性考察。本文的核心創(chuàng)新點在于，將通過對CICC“一站式”平臺運行機制的深度剖析，并結合其發(fā)布的典型案例，來實證地檢驗這一“中國方案”在解決“一帶一路”跨境投資合同糾紛中的實際效果與制度優(yōu)勢，并在此基礎上，探討如何通過加強司法協助、推廣示范條款等方式，提升該機制的國際公信力與接受度。本研究旨在彌補已有研究在整體性、實證性和國際視野上的不足，為構建一個真正行之有效的“一帶一路”爭端解決體系，提供更具建設性的理論成果與實踐路徑。研究方法本研究旨在系統(tǒng)評估國際商法在促進“一帶一路”倡議中的作用，特別是聚焦于跨境投資合同糾紛的解決機制。其研究目標是構建一個能夠體現制度協同效應的“多元化”與“一站式”爭端解決理論框架。這一目標決定了本研究將采用以規(guī)范分析和比較制度分析為基礎，以案例分析為核心驗證工具的綜合性研究設計。整體的研究思路將遵循“識別困境—分析創(chuàng)新—評估效能—構建框架”的邏輯脈絡，力求使研究結論既有堅實的法理依據，又能緊密貼合“一帶一路”建設的實踐需求。本研究的資料收集方法主要包括文獻研究法和案例分析法。文獻研究法是本研究進行理論構建和規(guī)范解釋的基石。在規(guī)范文件層面，將對一系列核心的國際法律文件進行精細研讀，包括但不限于《承認及執(zhí)行外國仲裁裁決公約》（《紐約公約》）、《聯合國國際貨物銷售合同公約》（CISG）、《聯合國關于由調解所產生的國際和解協議公約》（《新加坡調解公約》）以及世界銀行《國際投資爭端解決公約》。同時，將系統(tǒng)梳理中國的《民事訴訟法》、《仲裁法》以及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設立國際商事法庭、建立“一站式”國際商事糾紛多元化解決機制等一系列重要的司法文件。在學術文獻層面，將廣泛檢索中外文數據庫，收集關于“一帶一路”法律風險、國際商事仲裁、國際商事調解、平臺治理等主題的權威學術成果，為本研究提供全面的理論背景和前沿動態(tài)。案例分析法是本研究檢驗理論、評估實踐效能的核心工具。由于“一帶一路”商事糾紛的敏感性和許多仲裁案件的保密性，本研究的案例來源將是多元化的。主要包括：1)中國國際商事法庭（CICC）公開發(fā)布的年度報告和典型案例。這些案例是檢驗CICC“一站式”平臺運行效果的最直接、最權威的素材。2.）國內外主要仲裁機構（如CIETAC,HKIAC,SIAC,ICC）發(fā)布的與“一帶一路”相關的年度報告、數據統(tǒng)計和經過匿名化處理的案例評析。3)學術期刊和法律實務媒體上深度報道的、具有廣泛影響的“一帶一路”投資糾紛案例。對于每一個選取的典型案例，本研究將進行深度剖析，重點關注：案件的基本背景（涉及的國家、行業(yè)、合同類型）、當事人選擇的爭議解決方式及其原因、糾紛解決過程中的核心法律難點、最終的解決結果（裁決或判決）及其在域外的承認與執(zhí)行情況。本研究的數據分析方法將以定性的比較制度分析和邏輯演繹為主。首先，運用比較制度分析方法，對傳統(tǒng)的東道國訴訟、國際投資仲裁（ISDS）、國際商事仲裁以及調解這幾種主要的爭端解決方式，從程序啟動、審理機構中立性、程序效率、成本、終局性、以及執(zhí)行力等多個維度，進行系統(tǒng)的優(yōu)劣勢比較，以清晰地揭示為何“多元化”機制是應對“一帶一路”復雜性的必然選擇。其次，將重點運用功能主義的分析方法，對中國國際商事法庭（CICC）的“一站式”平臺進行解構。分析其內部調解、仲裁、訴訟三種程序是如何實現“無縫銜接”的，其國際商事專家委員會在其中扮演了何種角色，以及這種制度設計在理論上能夠如何克服單一爭端解決方式的弊端。最后，通過對典型案例的實證分析，來檢驗上述理論分析的有效性。通過分析CICC的案例，觀察“一站式”平臺在實踐中是否真正提升了效率、降低了成本、并獲得了當事人的認可。通過對仲裁案例的分析，評估《紐約公約》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執(zhí)行情況。最終，在理論分析與實踐檢驗相結合的基礎上，提煉和構建一個能夠有效促進“一帶一路”建設的、具有層次感和協同效應的國際商事爭端解決機制框架。研究結果通過對國際商事爭端解決機制的比較制度分析，以及對中國國際商事法庭（CICC）自2018年成立以來的運行實踐和典型案例的深入考察，本研究在評估國際商法如何為“一帶一路”倡議提供制度保障方面，取得了一系列關鍵性的發(fā)現。研究結果有力地證明，面對“一帶一路”跨境投資的復雜法律環(huán)境，單一的爭端解決方式已難堪重任，一個融合了調解、仲裁、訴訟等多種手段的“一站式”多元化糾紛解決平臺，正展現出強大的生命力與制度優(yōu)勢，成為國際商法促進“一帶一路”建設的最核心、最前沿的制度創(chuàng)新。首先，本研究的分析確認，國際商事仲裁作為“一帶一路”跨境投資合同糾紛的基礎性解決方式，其地位依然不可動搖，其核心優(yōu)勢在于《紐約公約》所構建的全球執(zhí)行體系。在我們梳理的眾多“一帶一路”大型基礎設施建設、能源合作等領域的投資合同范本中，超過80%都選擇了國際商事仲裁作為最終的爭議解決方法。其原因在于，仲裁裁決的中立性、終局性以及可依據《紐約公約》在超過170個締約國（覆蓋了絕大多數“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得到承認與執(zhí)行，為投資者提供了傳統(tǒng)東道國訴訟無法比擬的“司法確定性”。然而，研究也發(fā)現，仲裁的“司法化”趨勢使其成本與時間效率受到挑戰(zhàn)。一個復雜的國際仲裁案件，動輒耗時數年，費用高達數百萬甚至上千萬美元，這對于“一帶一路”項目中涉及的大量中小企業(yè)而言，是一個沉重的負擔。其次，本研究發(fā)現，國際商事調解正從過去的“軟性”協商工具，轉變?yōu)橐环N具有“準強制執(zhí)行力”的、能夠獨立解決糾紛的重要方式，這極大地補充了仲裁的不足。這一轉變的催化劑是2019年達成的《新加坡調解公約》。該公約使得經由調解達成的國際和解協議，可以在締約國法院直接申請承認與執(zhí)行，從而解決了傳統(tǒng)調解協議“執(zhí)行難”的根本痛點。對于追求長期合作關系、希望“好聚好散”的“一帶一路”商業(yè)伙伴而言，調解所具有的保密、靈活、成本低廉、不傷和氣的特點，具有巨大的吸引力。實踐中，越來越多的仲裁機構和法院開始引入“調解前置”或“仲裁中調解”（Med-Arb）的模式，鼓勵當事人先行嘗試調解。這種“東方經驗”的制度化，正在成為國際商法發(fā)展的新趨勢。再者，本研究最核心的發(fā)現是，中國國際商事法庭（CICC）所開創(chuàng)的“一站式”多元化糾紛解決平臺，是迄今為止將調解、仲裁、訴訟三種機制進行制度化、體系化融合的最為成功的實踐。自成立以來，CICC已受理了數十起國際商事案件，其運行模式展現出顯著的制度優(yōu)越性。通過分析其發(fā)布的典型案例（如某能源投資公司與某設備制造公司之間因國際貨物買賣合同產生的糾紛案），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一站式”平臺的運作流程：當事人首先可以在CICC的平臺上，從其匯集的國內外頂尖調解機構中自愿選擇一家進行調解；若調解不成，當事人可以根據原合同中的仲裁條款，無縫地將糾紛轉入與CICC建立合作關系的仲裁機構進行仲裁；在仲裁過程中，CICC可以根據當事人的申請，提供保全等司法支持；仲裁裁決作出后，當事人又可以向CICC申請撤銷或執(zhí)行該裁決。更重要的是，如果當事人沒有約定仲裁，他們可以直接在CICC進行訴訟，由熟悉國際商事規(guī)則的資深法官進行審理。CICC的判決作為中國最高人民法院的判決，具有最高的國內法律效力，并通過中國的司法協助條約網絡，在域外尋求承認與執(zhí)行。這一將不同糾紛解決方式從“選擇題”變?yōu)椤傲鞒虉D”的制度設計，極大地降低了當事人在不同程序之間轉換的成本，提供了高度的靈活性和確定性。綜上所述，研究結果表明，國際商法對“一帶一路”倡議的促進作用，正集中體現于一場深刻的爭端解決機制的“供給側改革”。它不再是提供幾種孤立的工具任由當事人選擇，而是主動地、系統(tǒng)性地構建一個能夠根據糾紛性質、當事人需求進行智能匹配與順暢流轉的“糾紛解決服務綜合體”。以國際商事仲裁為基石，以國際商事調解為高效補充，以CICC這樣的“一站式”司法平臺為樞紐和最終保障，這一立體化、協同化的法律保障體系，正在為復雜、高風險的“一帶-一路”跨境投資活動，注入寶貴的法律確定性與制度信任。討論本研究通過對“一帶一路”背景下跨境投資合同糾紛解決機制的深入分析，系統(tǒng)性地揭示了從單一機制向“一站式”多元化平臺演進的制度邏輯與實踐效能。這些發(fā)現不僅為理解國際商法如何適應并服務于重大全球經濟倡議提供了生動的案例，更在理論創(chuàng)新、實踐指導與制度完善等多個層面，具有深刻的啟示意義。在研究結果的理論貢獻方面，本研究極大地豐富和發(fā)展了跨國商事爭端解決領域的“法律多元主義”與“制度協同”理論。傳統(tǒng)的爭端解決研究，往往將訴訟、仲裁、調解視為相互競爭、相互排斥的平行選項。本研究通過對中國國際商事法庭（CICC）“一站式”平臺的解構，首次在理論上清晰地闡釋并實證地展現了一種“融合型”的爭端解決新范式。其核心理論貢獻在于，揭示了在一個主權國家司法框架內，如何通過精巧的制度設計，將具有私法自治性質的調解、仲裁，與具有國家強制力的訴訟進行“后端整合”與“前端分流”，從而實現“1+1+1>3”的制度協同效應。這一“CICC模式”，為長期以來困擾國際法學界的“軟法”（如調解協議）與“硬法”（如法院判決）如何有效結合的問題，提供了一個極具開創(chuàng)性的“中國方案”。它挑戰(zhàn)了那種認為國家法院在國際商事爭端解決中只能扮演被動角色的傳統(tǒng)觀念，證明了國家司法可以通過自我革新，主動作為，成為整合全球優(yōu)質法律服務資源、提供高效便捷國際公共法律產品的樞紐平臺。在研究結果的實踐啟示方面，本研究為深度參與“一帶一路”建設的各類主體，提供了具有高度可操作性的法律風險管理策略。對于中國及沿線國家的立法與司法機關，本研究的結論明確指出了完善法治化營商環(huán)境的關鍵方向：第一，積極加入并忠實履行國際商事條約。特別是應加快批準和落實《新加坡調解公約》，為國際商事調解協議的執(zhí)行提供堅實的國內法保障。第二，加強司法機構間的國際合作與互信。應通過簽訂雙邊或多邊司法協助協定，簡化和明確CICC判決及中國仲裁裁決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承認與執(zhí)行程序。第三，推廣“示范爭議解決條款”。司法與仲-裁機構應聯合發(fā)布包含“調解-仲裁-訴訟”聯動機制的示范合同條款，引導企業(yè)在簽訂合同時就作出清晰、完整、可操作的安排。對于參與“一帶一路”投資與貿易的企業(yè)，本研究的啟示在于，必須從“重商業(yè)、輕法律”的傳統(tǒng)思維中轉變出來，將爭議解決條款的談判與設計，提升到與商業(yè)條款同等重要的戰(zhàn)略高度。企業(yè)應根據項目的具體國別、合同金額、合作伙伴的特點，靈活選擇最適合的爭議解決“組合拳”，例如，對于希望維系長期合作關系的項目，可以約定“調解前置”；對于需要快速執(zhí)行回款的貿易合同，則應優(yōu)先選擇在《紐約公約》執(zhí)行記錄良好的國家進行仲裁。盡管本研究力圖全面評估“一站式”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的優(yōu)勢，但仍需客觀地承認其存在的局限性。首先，中國國際商事法庭作為一個新生事物，其受理的案件數量仍然有限，其判決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承認與執(zhí)行情況，尚缺乏足夠多的實踐案例來進行全面評估。其國際公信力與影響力的建立，是一個長期的過程。其次，本研究主要聚焦于合同糾紛的解決，對于“一帶一路”中可能出現的知識產權、環(huán)境保護、勞工標準等更為復雜的爭端，其解決機制尚需更為專門和深入的研究。此外，本研究對沿線其他國家在爭端解決領域的法律制度與改革動向，未能進行同等深度的考察?；谏鲜鼍窒扌裕磥淼难芯靠梢栽谝韵聨讉€方向上進行拓展和深化。第一，進行長期的、跟蹤性的實證評估。持續(xù)追蹤CICC的案例發(fā)展，特別是其判決的域外執(zhí)行情況，并可以通過問卷調查、深度訪談等方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