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漢王朝的歷史地位

西漢是中國歷史上首次快速發(fā)展的統(tǒng)一王朝。它以重建唐朝的形式保存了秦朝的第一個統(tǒng)一歷史成就，并將統(tǒng)一成為中國社會的主流結構。西漢王朝之所以統(tǒng)一強大,并積極地影響以后中國歷史的發(fā)展,與其前期治國方略的兩次轉變關系密切。一統(tǒng)一統(tǒng)治方略秦國在統(tǒng)一六國前夕,秦王嬴政與相國呂不韋曾圍繞統(tǒng)一后的治國方略有過交鋒。嬴政擯棄了呂不韋的順應自然、與民休息的道家思想,采納了韓非的君主專制的法家思想,最終導致了秦王朝的速亡。西漢王朝建立后,擺在統(tǒng)治者面前的首要問題,就是采取什么樣的治國方略,避免重蹈秦之覆轍,鞏固新王朝的統(tǒng)治。經(jīng)過政治家反復論證,最終把黃老思想作為治國方略,從而使生產(chǎn)恢復,政治穩(wěn)定,新王朝的統(tǒng)治得以鞏固。呂不韋是戰(zhàn)國末期具有雄才大略的政治家。他傾家釣國而為秦之相國,后被嬴政尊為仲父。當時,統(tǒng)一已成必然之勢。統(tǒng)一后采取何種治國方略治理國家,是政治家必須面對的現(xiàn)實問題。秦王政傾向于法家的君主專制理論,相國呂不韋傾向于道家的順應自然、與民休息的主張,雙方分歧很大。所以,呂不韋組織大量人力編纂《呂氏春秋》,勸戒嬴政,并為其設計了一套長治久安的治國方略。但事與愿違,嬴政不僅沒有接受呂不韋的主張,反而借與此同時,嬴政對韓非的君主專制思想表現(xiàn)出日益濃厚的興趣。韓非認為:“今大臣執(zhí)柄獨斷而上弗知收,是人主之不明也”,“萬承之患,大臣太重;千乘之患,左右太信,此人主之所公患也”[1](《孤憤》)。所以,“亂國之俗,其學者則稱先王之道,……而飾辯說,以疑當世之法而貳人主之心。”他主張“明主之國,無書簡之文,以法為教;無先王之語,以吏為師?！盵1](《五蠹》)他這種君主個人專制獨裁,通攬一切大權,鉗制人們思想的主張,完全適應了嬴政的思想機制,嬴政最終全盤接受了韓非的君主專制集權的思想。呂氏敗亡后,嬴政把韓非的專制集權理論片面地予以發(fā)揮,肆無忌憚地濫施專制君主的淫威,“意得欲從,以為自古莫及己?！┫嘀T大臣皆受成事,倚辦于上?！煜挛纷锍值?莫敢盡忠。上不聞過而日驕,下懾伏謾欺以取容”[2](《卷六·秦始皇本紀》)。他獨攬大權,鉗制輿論,實行殘暴統(tǒng)治。廣大人民群眾終于忍無可忍,揭竿而起,“伐無道,誅暴秦”,天下群起響應。秦始皇妄想的傳之“千萬世”,以至“無窮”的嬴氏王朝,二世而亡。這是十分深刻的歷史教訓。秦亡漢興,新王朝糾秦之弊,把君道無為、求賢納諫、順應民心、與民休息的黃老思想確定為治國方略,穩(wěn)定了局面,恢復了經(jīng)濟,奠定了西漢王朝數(shù)百年統(tǒng)治的基礎。二確立了“無為而治”的治國方略西漢王朝是在秦末戰(zhàn)爭的廢墟上建立起來的。探究秦亡之因,免蹈秦之覆轍,確保長治久安是漢初政治家的共識。建漢之初,陸賈就向劉邦提出了“馬上得之,寧可馬上治之”的警醒。他認為:“事逾煩而天下逾亂,法逾滋而奸逾熾,兵馬益設而敵人逾多”,決不能繼續(xù)實行秦之暴政。因為“繁刑嚴誅,吏治深刻,賞罰不當,賦斂無度,天下多事”只能導致百姓困窮[3](《無為》)。治國之道,務在化民,只有實行以無為為特征的道家思想,才能適應新形勢,得民心,定大局。很明顯,改變秦之治國方略,采用適應新形勢的治國方略,已經(jīng)提上新王朝統(tǒng)治者的議事日程。而黃老思想恰好符合新王朝的統(tǒng)治機制,最終被確立為新的治國方略。經(jīng)過高、惠、文、景幾代的恢復和發(fā)展,到武帝時,全國一統(tǒng),政治穩(wěn)定,經(jīng)濟繁榮,國力強盛。所以,探究黃老思想被確立為西漢前期的治國方略就顯得十分重要。首先,黃老思想之所以被漢初統(tǒng)治者確立為治國方略,與其本身所具有的積極因素關系很大。黃老思想以老子的思想為核心,吸收了先秦各學派的思想營養(yǎng),積極發(fā)揮了老子的無為思想。它強調順應自然,發(fā)揮人的主觀能動性,從而達到“無為而治”的目的。在治國方略方面,它繼承發(fā)揚了《老子》中“清靜無為”、“崇儉禁奢”、“以百姓之心為心”的思想,主張“省苛事,節(jié)賦斂,毋奪民時”,強調“節(jié)民力以使,則財生;賦斂有度,則民富”,做到“號令成俗而刑罰不犯”,而“號令成俗而刑罰不犯,則守固戰(zhàn)勝之道也”[4](《君正》P13)。這是積極的更高層次的治國方略。其次,黃老思想被確立為治國方略,與漢初君臣多楚人是分不開的。黃老思想在楚地流傳時對劉邦等人的影響頗大。劉邦、蕭何、曹參、王陵、周勃、陸賈等皆為沛縣人。沛縣在戰(zhàn)國時即屬楚國。楚國是道家的發(fā)源地,老子、莊子皆楚人。道家學說在楚有深厚的基礎。馬王堆漢墓的陪葬品中有《黃帝四經(jīng)》和《老子》的合抄本,就充分反映了黃老之學在楚地流傳的情況。因此,以楚人為主體的漢初統(tǒng)治者對黃老之學的崇尚,即與其文化傳統(tǒng)有著密切的關系。當然,在多年的戰(zhàn)亂之后,對于文化素養(yǎng)較差的漢初君臣而言,簡約易行的黃老思想則很易于被接受。司馬談《論六家要旨》認為,黃老政治“其實易行”。曹參用此術治齊,“相齊九年,齊國安集,大稱賢相,后繼蕭何為漢廷丞相”、“不治事”[2](卷五十四《曹相國世家》),把在齊國治理中頗有成效的黃老思想推行于全國。再次,崇尚黃老思想是政治斗爭的需要。縱觀西漢前期歷史,政治斗爭表現(xiàn)得復雜且險惡,尤其在呂后當政時,諸呂專橫,朝臣若想有為即被斥不用,無為不治成為大臣們自保的主要策略,也是部分大臣欲擒故縱的有效策略。呂后死后,陳平、周勃誅除諸呂,共立“仁孝寬厚”的代王為帝。這件事被王夫之稱為“老氏之術”的勝利。他說:“以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剛”,“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蓖醴蛑踔琳J為,在當時政治斗爭十分復雜的情況下,文帝行政,只能忍讓謙下,無為處靜,只有這樣,才能調和矛盾,穩(wěn)定政局。最后,黃老思想被確立為治國方略,是當時的客觀形勢所迫。西漢王朝建立后,統(tǒng)治者面臨的是生產(chǎn)破壞、經(jīng)濟凋敝、民人窮困的局面?！懊袷ё鳂I(yè)而大饑饉,凡米石五千,人相食,死者過半”,甚至“自天子不能具醇駟,而將相或乘牛車”[5](卷二十四上《食貨志上》)。在這種情況下,如果繼續(xù)實行秦之暴政,不僅百姓不能休養(yǎng)生息,就是統(tǒng)治者也難有作為。統(tǒng)治階級為形勢所迫,不得不推行清靜無為的黃老政治。這不僅符合廣大百姓的心愿,也符合統(tǒng)治階級的心愿。司馬遷說:“孝惠皇帝、高后之時,黎民得離戰(zhàn)國之苦,君臣俱欲休息乎無為”[2](卷九《呂太后本紀》)。這充分說明久經(jīng)戰(zhàn)亂之后,休養(yǎng)生息,清靜無為已經(jīng)成為各個階層的共同心聲。只有實行黃老政治這一較為寬松的方略,才能有效地恢復生產(chǎn)、發(fā)展經(jīng)濟,有效地鞏固新王朝的統(tǒng)治。歷史事實證明,黃老政治的實行,社會效果極為明顯?；莸?、呂后時,“民務稼穡,衣食滋殖”[2](卷九《呂太后本紀》)至武帝初年,“國家無事,非遇水旱則民人給家足,都鄙廩庚盡滿而府庫余貨財。京師之錢累巨萬,貫朽而不可校。太倉之粟,陳陳相因,充溢露積于外,腐敗不可食。眾庶街巷有馬,阡陌之間成群”[5](卷二十四上《食貨志上》)。“若至力農(nóng)畜工虞商賈,為權力以成富,大者傾郡,中者傾縣,下者傾鄉(xiāng)里者,不可勝數(shù)”[2](卷一百二十九《貨殖列傳》)。經(jīng)濟的恢復和發(fā)展,可謂大見成效。三治法治人并重,又分三對三大論道漢初統(tǒng)治者奉行黃老政治,醫(yī)治了戰(zhàn)爭的創(chuàng)傷,促進了社會的穩(wěn)定,繁榮了社會經(jīng)濟,到武帝時,西漢王朝已經(jīng)成為一個強大的統(tǒng)一國家。面對已經(jīng)變化了的形勢,黃老政治無為放任的缺陷日益明顯地表現(xiàn)出來。為了適應統(tǒng)一國家的政治需要,必須擯棄黃老思想。最終,具有積極進取思想特征的儒家思想被確立為新的治國方略。黃老思想在政治上的弊病是從不同側面表現(xiàn)出來的。西漢王朝在剪除異姓王的同時曾大封同姓王,這雖然是鞏固劉家天下的需要。但是,各王跨州兼郡,連城數(shù)十,對中央王朝是極大的離心力量。中央王朝所采取的黃老思想這一治國方略的無為放任的政策,又促使了王朝勢力的惡性膨脹。早在文帝時,賈誼就在《新書》中指出:“夫秦日夜苦心勞力以除六國之禍,今陛下力制天下,頤指如意,高拱以成六國之禍,難以言智。”這是對文帝的警醒,也是對黃老政治所帶來的的弊端的清醒認識。但文帝采取姑息態(tài)度,最終在景帝時釀成了“七國之亂”。諸侯國的分裂問題是武帝即位后不得不解決的問題,這是黃老思想難以勝任的。誠然,黃老政治的推行,確實帶來了地方的繁榮,但也助長了地方豪強勢力的發(fā)展。對于這個問題,司馬遷的認識非常深刻。他指出,由于一系列寬松政策的推行,“于是,網(wǎng)疏而民富,役財驕溢;或致兼并豪黨之徒以武斷于鄉(xiāng)曲,宗室有土,公卿大夫以下爭于奢侈,室廬輿服僭于上,無限度”[2](卷三十《平準書》)。富商豪強采取種種手段斂財,致使“縣官大空”,或“富埒天子”,或資財“累萬金”,“而不佐國家之急”[2](卷三十《平準書》)。逐漸形成對立于中央王朝的勢力。他們利用其政治特權和經(jīng)濟實力爭奪社會財富,“乘富貴之資力以與民爭利天下,……眾其奴婢,多其牛羊,廣其田宅,博其產(chǎn)業(yè),畜其積委,務此而亡已,以迫當然,治國方略的轉變與現(xiàn)實的政治斗爭不無關系。武帝當年之所以被立為太子,就是根據(jù)儒家《公羊春秋》所提出的“當立子”?！白右阅纲F”的主張。這是武帝崇尚儒學、喜好《春秋》,把儒術確立為治國方略的歷史誘因。武帝即位后,太皇太后竇氏把持朝政,利用黃老思想包庇諸侯分裂勢力,與中央王權相抗衡,而武帝雄才大略,急欲有所作為,收回屬于自己的權力。這是儒術被確立為治國方略的政治誘因。不可否認,“列君臣父子之禮,序夫婦長幼之制”的儒家學說更適合專制主義中央集權的社會結構。而董仲舒所倡導的公羊儒的“君權神授”和“大一統(tǒng)”思想,則更適合武帝的思想體制。董仲舒是武帝時期的公羊儒大師。漢武帝即位后,曾多次下詔舉賢良文學對策,提出了“符命”、“天人之道”“災異之由”等問題,這是只言人際關系、罕言天道的孔孟之儒難以回答的。董仲舒為了迎合漢武帝的心態(tài),以武帝早已傾心的《公羊春秋》的大一統(tǒng)思想為基礎,糅合了道家的部分思想,形成了被武帝獨尊的新儒學思想體系,適應了武帝統(tǒng)治的需要。當然,董仲舒也宣揚君臣上下,仁政德化等政治主張,所不同的是,他不是空談仁德,而是把道家的神靈之天與自然之天糅合起來,建立起一套以天人感應、陰陽五行思想為核心,以儒家的君臣父子、仁政德化觀念和黃老家道法自然、君道無為為宗旨的思想體系。其一,董仲舒把反映自然規(guī)律的陰陽五行觀念與人類的社會關系進行比附,以陰陽五行來論證“三綱”、“五?！眰惱碛^念的永恒合理性。他說:“天有陰陽,人亦有陰陽”[7](《同類相動第五十七》)。“君臣、父子、夫婦之義皆取諸陰陽之道。君為陽,臣為陰;父為陽,子為陰;夫為陽,婦為陰”[7](《基義第五十三》)。他認為,“陽貴而陰賤,天之制也”[7](《天辨在人第四十六》)?！爸页贾x,孝子之行,取之土”[7](《五行對第三十八》),“事君,若土之敬天也”,“五行者,乃孝子忠臣之行也”[7](《五行之義第四十二》),從而論證了封建倫常等級關系是天經(jīng)地義的。其二,董仲舒把五行與陰陽相配,來說明陰陽消長的動力和事物發(fā)展的次序。他認為,金木水火土的相生、相勝,使陰陽消長,四時轉換,四政迭用。通過五行相生、相勝的依次循環(huán),社會得到凈化和完善。五行相生,人們崇尚仁義禮智信,滅邪惡;五行相勝,人們反對奢侈和朋比為奸。這是通過五行循環(huán)和陰陽消長理論來闡發(fā)政治觀點。以整頓吏治,使上下同心,君臣相諧。其三,為了加強君主的地位,董仲舒進一步闡釋了“受命說”和“天人感應說”。他認為,天通過陰陽五行的變化來指導萬物和人類,君主是受命于天的天子,是上天在人間的代表?！巴跽叱刑煲舛鴱氖隆盵7](《堯舜不擅移,湯武不專殺第二十五》),一方面他是至高無上的權威,另一方面君主必須服從天意,積善修德。君行仁義,天降符瑞以鼓勵,君行不義,天則降災異以譴告之,甚至剝奪其君位。天人之間之所以能相互感應,是因為天人是同類。其四,董仲舒部分地吸收了道家的“道法自然”,“無為而治”的思想。他認為,“人主者法天之行……乃不自勞于事,所以為尊者也;泛愛群生,不以喜怒賞罰,所以為仁也。故為人主者,以無為為道,以不私為寶,立無為之位,而乘備具之官……心不自慮而群臣效當,故莫見其為之而功成矣。此人主所以法天之行也”[7](《離合根第十八》)。他強調君主無為的重要性,認為“為人君者,居無為之位,行不言之教,寂而無聲,靜而無形,執(zhí)一無端,為國源泉”[7](《保權位第二十》)。所以君主必須“敬小慎微,志如死灰,形如委衣,安精養(yǎng)神,寂寞無為,休形無見影,掩聲無出響,虛心下士”[7](《由上可見,董仲舒的這種儒學思想,完全適應了漢武帝加強王權,穩(wěn)定封建秩序,鞏固統(tǒng)一國家,欲有作為的思想機制,具有明顯的時代特征。統(tǒng)一的專制主義中央集權制國家在漢武帝時得以確立,是經(jīng)過無數(shù)代賢才的不懈努力。從虞夏至秦漢,這些賢才積善累功,施德于民,終于在秦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