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單元以意逆志，知人論世

一、白居易《長恨歌》

原文譯文

漢皇重色思傾國，御宇多年求不皇帝看重女色思念傾國之美，統(tǒng)治天下多年一直未能如

得。愿。

楊家有女初長成，養(yǎng)在深閨人未楊家有位姑娘成人極其出挑，養(yǎng)在深閨之中無人見過容

識。顏。

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容貌天生麗質最終無法埋沒，一天被人相中來到皇帝身

側。邊。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回頭淺淺一笑百般嬌媚盡露，宮中其他妃嬪皆已失色黯

色。然。

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季候正逢春寒皇帝賜浴華清，溫泉水暖滑膩洗后肌膚白

脂。嫩。

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侍女扶出水中體態(tài)嬌不禁風，皇帝神情呆滯此時即享龍

時。恩。

云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花樣容云樣鬢金步搖頭上顫，芙蓉帳幔溫暖雙雙消受春

宵。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美好春宵太短太陽高起未醒，皇帝迷醉美人從此不再早

朝。朝。

承歡侍宴無閑暇，春從春游夜專跟隨皇帝陪宴?刻不得停息，春天隨從春游夜晚被她獨

夜。占。

后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后宮多有美人粗算也有三千，三千美人失寵皇帝專愛其

身。人。

金屋妝成嬌侍夜，玉樓宴罷醉和宮中美人艷妝徹夜伺候皇帝，玉樓宴飲結束兩人醉著入

春。寢。

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憐光彩生門美人姐妹兄弟統(tǒng)統(tǒng)賜爵封邑，好生令人羨慕全家雞犬升

戶。天。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可憐天下父母為兒前途著想，覺得生男不行生女福星高

女。照。

驪宮高處入青云，仙樂風飄處處避暑勝地驪宮高聳直插云霄，宮中仙樂飄飄人間處處聽

聞。至

緩歌慢舞凝絲竹，盡日君王看不宮中緩歌慢舞樂曲終日不散，皇上整天欣賞覺得未能盡

足。興。

漁陽顰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誰知漁陽反叛戰(zhàn)鼓震動天地，霓裳羽衣驚破皇帝惴惴不

曲。安。

九重城闕煙塵生，千乘萬騎西南皇家九重城闕煙塵處處出現，集結千乘萬騎惶惶西南行

行。進。

翠華搖搖行復止，西出都門百余浩浩蕩蕩隊列途中走走停停，向西逃離都門相距才過百

里。里J

六軍不發(fā)無奈何，宛轉蛾眉馬前六軍停滯不發(fā)皇帝無可奈何，美人走投無路翻轉死在馬

死。前。

花鈿委地無人收，翠翹金雀玉搔花鈿翠翹金雀還有那玉搔頭，統(tǒng)統(tǒng)落在地上現已無人收

頭。拾。

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淚相和皇上掩面哭泣想救不能施救，回頭看看美人眼淚和血齊

流。流。

黃埃散漫風蕭索，云?？M纖登劍大風卷起塵埃運氣彌漫飄揚，棧道高峻曲折隊列登上劍

閣。閣。

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無光日色峨眉山的路上沒有多少行人，旌旗失去光彩陽光如此稀

薄。薄。

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蜀江之水碧綠蜀山如此青翠，皇帝日思夜想懷念情思難

情。斷。

行宮見月傷心色，夜雨聞鈴腸斷行宮頂上月光讓人這般傷心，夜雨棧道鈴聲聽到揪心斷

產-=fcr。腸。

天旋日轉回龍馭，到此躊躇不能天下局勢改變皇帝得以回京，來到美人死處徘徊不忍離

去。去。

馬嵬坡下泥土中，不見玉顏空死馬鬼坡下泥中皇帝尋尋覓覓，不見美人尸骨但見美人死

處。處。

君臣相顧盡沾衣，東望都門信馬君臣面面相覷眼淚潑灑衣襟，向東眺望都門信馬由韁回

歸。京。

歸來池苑皆依1口，太液芙蓉未央回來看看宮苑?切布局依1日，太液池中芙蓉未央宮里翠

柳。柳。

芙蓉如面柳如眉，對此如何不淚芙蓉似伊人臉柳葉像伊人眉，時時看花見柳怎叫人不落

垂？淚？

春風桃李花開夜，秋雨梧桐葉落春風吹開桃李如此春夜孤寂，秋雨打落桐葉這般秋夜凄

時。清。

西宮南苑多秋草，落葉滿階紅不皇帝深居西宮秋草遍布庭院，落葉紅遍分階哪有心情清

掃。掃。

梨園弟子白發(fā)新，椒房阿監(jiān)青娥昔日梨園弟子頭上白發(fā)初生，當年椒房阿監(jiān)容顏皆已衰

老。老。

夕殿螢飛思悄然，孤燈挑盡未成螢蟲飛過宮殿皇帝悄然思念，夜里挑滅孤燈輾轉難以入

眠。眠。

遲遲鐘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鐘鼓遲遲敲響夜晚如此漫長，天色初現微明拂曉姍姍來

天。遲。

鴛鴦瓦冷霜華重，翡翠衾寒誰與秋霜這般沉重房上鴛鴦瓦冷，床上.翡翠被寒有誰樂意與

共？擁？

悠悠生死別經年，魂魄不曾來入人間黃泉兩隔此別悠悠經年，從未見你靈魂進入我的夢

夢?；?。

臨邛道土鴻都客，能以精誠致魂臨邛有位道士來到京城做客，據說修煉到家能憑精誠招

魄?；?。

為感君王輾轉思，遂教方土殷勤皇帝輾轉情思深深感動道士，立刻派遣方土把她殷勤尋

覓。覓。

排空馭氣奔如電，升天入地求之排空馭氣騰云駕霧奔走如電，升入天空降到地府處處尋

遍。

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上到天界下入黃泉處處覓覓，兩處茫茫一片都未見到蹤

見。影。

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忽然聽說海上有座神秘仙山，仙山坐落在那虛無縹緲中

間。間。

樓閣玲瓏五云起，其中綽約多仙仙山樓閣玲瓏好像朵朵彩云，進入樓閣之中可見許多仙

子。女。

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膚花貌參差其中有位仙女名字就叫太真，雪樣膚花樣貌模樣恰似美

是。人。

金闕西廂叩玉扃，轉教小玉報雙方土來到仙山叩開西廂玉門，消息經由小玉接著傳給雙

成。成。

聞道漢家天子使，九華帳里夢魂聽說漢家天子特派來了使臣，一時驚動仙山九華帳里夢

驚。醒。

攬衣推枕起徘徊，珠箔銀屏迤邈推開枕頭穿衣裳想起又徘徊，珠簾慢慢揭起銀屏緩緩打

開。開。

云髻半偏新睡覺，花冠不整下堂頭上云髻半偏好似剛剛睡醒，花冠還未修整急急走下堂

來。來。

風吹仙袂飄飄舉，猶似霓裳羽衣微風吹起衣袖衣襟飄飄旋舉，風韻不見當年跳霓裳羽衣

舞。舞。

玉容寂寞淚闌干，梨花一枝春帶玉容憔悴眼淚縱橫透出寂寞，臉蛋就像春天一枝帶雨梨

雨?；?。

含情凝睇謝君王，一別音容兩渺仙女多情注視真摯感謝君王，自從生離死別音容變得模

茫。糊。

昭陽殿里恩愛絕，蓬萊宮中日月昔日昭陽殿里恩愛從此斷絕，蓬萊宮里日月哪知如此漫

長。長。

回頭下望人寰處，不見長安見塵回頭脈脈俯視昔II美好人間，哪能看到長安只見塵霧飄

霧。浮。

惟將舊物表深情，鈿合金釵寄將僅能拿出舊物表表我的深情，只好鈿盒金釵兩樣東西帶

去。還。

釵留一股合一扇，釵擘黃金合分金釵留下一股鈿盒留下一扇，分開金釵鈿盒雙方各執(zhí)一

鈿。半。

但教心似金鈿堅，天上人間會相只要我們心堅像那金釵鈿盒，雖然天上人間最終總能相

見。見。

臨別殷勤重寄詞，詞中有誓兩心臨走千叮萬囑有些話語緊要，話中這句誓言只有你我明

知。白。

七月七II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每年七月七11相會長生殿里，夜深人靜時候我倆竊竊私

時。語。

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如果生活天上我們比翼雙飛，倘若居住人間我倆連理成

枝。枝。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天地雖然長久也有一日終結，生離死別長恨綿綿沒有絕

期。期。

（李克剛譯）

《長恨歌》賞析

《長恨歌》是白居易詩作中膾炙人口的名篇，作于元和元年（807）,當時詩人正在懿屋

縣（今陜西周至）任縣尉。這首詩是他和友人陳鴻、王質夫同游仙游寺，有感于唐玄宗、楊

貴妃的故事而創(chuàng)作的。在這首長篇敘事詩里，作者以精煉的語言，優(yōu)美的形象，敘事和抒情

結合的手法，敘述了唐玄宗、楊貴妃在安史之亂中的愛情悲?。核麄兊膼矍楸蛔约横劤傻呐?/p>

亂斷送了，正在沒完沒了地吃著這一精神的苦果。唐玄宗、楊貴妃都是歷史上的人物，詩人

并不拘泥于歷史，而是借著歷史的一點影子，根據當時人們的傳說，街坊的歌唱，從中蛻化

出一個回旋曲折、宛轉動人的故事，用回環(huán)往復、纏綿俳惻的藝術形式，描摹、歌詠出來。

由于詩中的故事、人物都是藝術化的，是現實中人的復雜真實的再現，所以能夠在歷代讀者

的心中漾起陣陣漣漪。

《長恨歌》就是歌“長恨”，“長恨”是詩歌的主題，故事的焦點，也是埋在詩里的一顆

牽動人心的種子。而“恨”什么，為什么要“長恨”，詩人不是直接鋪敘、抒寫出來，而是通

過他筆下詩化的故事，一層一層地展示給讀者，讓人們自己去揣摸，去回味，去感受。

詩歌開卷第一句：“漢皇重色思傾國”，看來很尋常，好象故事原就應該從這里寫起，不

需要作者花什么心思似的，事實上這七個字含量極大，是全篇綱領，它既揭示了故事的悲劇

因素，又喚起和統(tǒng)領著全詩。緊接著，詩人用極其省儉的語言，敘述了安史之亂前，唐玄宗

如何重色、求色，終于得到了“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的楊貴妃。描寫了楊貴

妃的美貌、嬌媚，進宮后因有色而得寵，不但自己“新承恩澤”，而且“姊妹弟兄皆列士”。

反復渲染唐玄宗得貴妃以后在宮中如何縱欲，如何行樂，如何終日沉湎于歌舞酒色之中。所

有這些，就釀成了安史之亂：“漁陽顰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這一部分寫出了“長恨”

的內因，是悲劇故事的基礎。詩人通過這一段宮中生活的寫實，不無諷刺地向我們介紹了故

事的男女主人公：一個重色輕國的帝王，一個嬌媚恃寵的妃子。還形象地暗示我們，唐玄宗

的迷色誤國，就是這一悲劇的根源。

下面，詩人具體的描述了安史之亂發(fā)生后，皇帝兵馬倉皇逃入西南的情景，特別是在這

一動亂中唐玄宗和楊貴妃愛情的毀滅?！傲姴话l(fā)無奈何，宛轉蛾眉馬前死?；ㄢ毼責o人收，

翠翹金雀玉搔頭。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淚相和流”，寫的就是他們在馬嵬坡生離死別的一

幕?！傲姴话l(fā)”，要求處死楊貴妃，是憤于唐玄宗迷戀女色，禍國殃民。楊貴妃的死，在整

個故事中，是一個關鍵性的情節(jié)，在這之后，他們的愛情才成為一場悲劇，接著，從“黃埃

散漫風蕭索”起至“魂魄不曾來入夢”，詩人抓住了人物精神世界里揪心的“恨”，用酸楚動

人的語調，宛轉形容和描述了楊貴妃死后唐玄宗在蜀中的寂寞悲傷，還都路上的追懷憶舊，

回宮以后睹物思人，觸景生情，一年四季物是人非事事休的種種感觸。纏綿俳惻的相思之情，

使人覺得回腸蕩氣。正山于詩人把人物的感情渲染到這樣的程度，后面道土的到來，仙境的

出現，便給人一種真實感，不以為純粹是一種空中樓閣了。

從“臨邛道土鴻都客”至詩的末尾，寫道土幫助唐玄宗尋找楊貴妃.詩人采用的是浪漫

主義的手法，忽而上天，忽而入地，“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后來，在海上虛

無縹緲的仙山上找到了楊貴妃，讓她以“玉容寂寞淚闌干，梨花一枝春帶雨”的形象在仙境

中再現，殷勤迎接漢家的使者，含情脈脈，托物寄詞，重申前誓，照應唐玄宗對她的思念，

進一步深化、渲染“長恨”的主題。詩歌的末尾，用“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結筆，點明題旨，回應開頭，而且做到“清音有余”，給讀者以聯(lián)想、回味的余地。

《長恨歌》首先給我們藝術美的享受的是詩中那個宛轉動人的故事，是詩歌精巧獨特的

藝術構思。全篇中心是歌“長恨”，但詩人卻從“重色”說起，并且予以極力鋪寫和渲染?！叭?/p>

高起”、“不早朝”、“夜專夜”、“看不足”等等，看來是樂到了極點，像是一幕喜劇，然而，

極度的樂，正反襯出后面無窮無盡的恨。唐玄宗的荒淫誤國，引出了政治上的悲劇，反過來

又導致了他和楊貴妃的愛情悲劇。悲劇的制造者最后成為悲劇的主人公，這是故事的特殊、

曲折處，也是詩中男女主人公之所以要“長恨”的原因。過去許多人說《長恨歌》有諷喻意

味，這首詩的諷喻意味就在這里。那么，詩人又是如何表現“長恨”的呢？馬嵬坡楊貴妃之

死一場，詩人刻畫極其細膩，把唐玄宗那種不忍割愛但又欲救不得的內心矛盾和痛苦感情，

都具體形象地表現出來了。由于這“血淚相和流”的死別，才會有那沒完沒了的恨。隨后，

詩人用許多筆墨從各個方面反復渲染唐玄宗對楊貴妃的思念，但詩歌的故事情節(jié)并沒有停止

在一個感情點上，而是隨著人物內心世界的層層展示，感應他的景物的不斷變化，把時間和

故事向前推移，用人物的思想感情來開拓和推動情節(jié)的發(fā)展。唐玄宗奔蜀，是在死別之后，

內心十分酸楚愁慘：還都路上，舊地重經，又勾起了傷心的回憶；回宮后，白天睹物傷情，

夜晚輾轉難眠。日思夜想而不得，所以寄希望于夢境，卻又是“悠悠生死別經年，魂魄不曾

來入夢二詩至此，已經把“長恨”之“恨”寫得十分動人心魄，故事到此結束似乎也可以。

然而詩人筆鋒一折，別開境界，借助想象的彩翼，構思了一個嫵媚動人的仙境，把悲劇故事

的情節(jié)推向高潮，使故事更加回環(huán)曲折，有起伏，有波瀾。這一轉折，既出人意料，又盡在

情理之中。由于主觀愿望和客觀現實不斷發(fā)生矛盾、碰撞，詩歌把人物千回百轉的心理表現

得淋漓盡致，故事也因此而顯得更為宛轉動人。

《長恨歌》是一首抒情成份很濃的敘事詩，詩人在敘述故事和人物塑造上，采用了我國

傳統(tǒng)詩歌擅長的抒寫手法，將敘事、寫景和抒情和諧地結合在一起，形成詩歌抒情上回環(huán)往

復的特點。詩人時而把人物的思想感情注入景物，用景物的特征來烘托人物的心境；時而抓

住人物周圍富有特征性的景物、事物，通過人物對它們的感受來表現內心的感情，層層溶染,

恰如其分地表達人物蘊蓄在內心深處的難達之情。唐玄宗逃往西南的路上，四處是黃塵、棧

道、高山，日色暗淡，旌旗無光，秋景凄涼，這是以悲涼的秋景來烘托人物的悲思。在蜀地,

面對著青山綠水，還是朝夕不能忘情，蜀中的山山水水原是很美的，但是在寂寞悲哀的唐玄

宗眼中，那山的“青”，水的“碧”，也都惹人傷心，大自然的美應該有恬靜的心境才能享受,

他卻沒有，所以就更增加了內心的痛苦。這是透過美景來寫哀情，使感情又深入一層。行宮

中的月色，雨夜里的鈴聲，本來就很捺人意緒，詩人抓住這些尋常但是富有特征性的事物，

把人帶進傷心、斷腸的境界，再加上那一見一聞，一色一聲，互相交錯，在語言上、聲調匕

也表現出人物內心的愁苦凄清，這又是一層。還都路上，“天旋地轉”，本來是高興的事，但

舊地重過，玉顏不見，不由傷心淚下。敘事中，又增加了一層痛苦的回憶。回長安后，“歸來

池苑皆依舊，太液芙蓉未央柳。芙蓉如面柳如眉，對此如何不淚垂”。白日里，由于環(huán)境和景

物的觸發(fā)，從景物聯(lián)想到人，景物依I日，人卻不在，禁不住潸然淚下，從太液池的芙蓉花和

未央宮的垂柳仿佛看到了楊貴妃的容貌，展示了人物極其復雜微妙的內心活動?！跋Φ钗烇w思

悄然，孤燈挑盡未成眠。遲遲鐘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從黃昏寫到黎明，集中地表現

了夜間被情思縈繞久久不能入睡的情景。這種苦苦的思戀，''春風桃李花開夜”是這樣，“秋

雨梧桐葉落時”也是這樣。及至看到當年的“梨園弟子”、“阿監(jiān)青娥”都已白發(fā)衰顏，更勾

引起對往II歡娛的思念，自是黯然神傷。從黃埃散漫到蜀山青青，從行宮夜雨到凱旋回歸，

從白日到黑夜，從春天到秋天，處處觸物傷情，時時睹物思人，從各個方面反復渲染詩中主

人公的苦苦追求和尋覓。現實生活中找不到，到夢中去找，夢中找不到，又到仙境中去找。

如此跌宕回環(huán)，層層渲染，使人物感情回旋上升，達到了高潮。詩人正是通過這樣的層層渲

染，反復抒情，回環(huán)往復，讓人物的思想感情蘊蓄得更深邃豐富，使詩歌“肌理細膩”，更富

有藝術的感染力。

作為一首千古絕唱的敘事詩，《長恨歌》在藝術上的成就是很高的。古往今來，許多人都

肯定這首詩特殊的藝術魅力?！堕L恨歌》在藝術上以什么感染和誘惑著讀者呢？宛轉動人，纏

綿俳惻，恐怕是它最大的藝術個性，也是它能吸住千百年來的讀者，使他們受感染、被誘惑

的力量。

——選自《唐詩鑒賞辭典》第871—874頁，上海辭書出版社。

附：屈原《湘君"〉》

原文譯文注釋

君不行兮夷猶，⑵湘君啊，你猶豫不走。⑴湘君：湘水之神，男性。一說即巡視

蹇(jidn)誰留兮中洲？(3,因誰停留在水中的沙洲？南方時死于蒼梧的舜。

⑵君：指湘君。夷猶：猶豫不決。

美要眇(mid。)兮宜修，雨為你打扮好美麗的容顏，

⑶蹇：助詞。洲：水中陸地。

沛吾乘(ch6ng)兮桂舟。?

我在急流中駕起桂舟。⑷要眇：美好的樣子。宜修：恰到好處

令沅湘兮無波，@下令沅湘風平浪靜，的修飾。

使江水兮安流。還讓江水緩緩而流。⑸沛：水大而急。桂舟：桂木制成的船。

望夫君兮未來，°盼望你來你卻沒來，⑹沅湘：沅水和湘水，都在湖南。無波：

不起波浪。

吹參差兮誰思？?吹起排簫為誰思情悠悠？

⑺夫：語助詞。

⑻參差：古樂器。王逸注：“參差，洞

駕飛龍兮北征，陽駕起龍船向北遠行，簫也。。

11(zhan)吾道兮洞庭。⑩轉道去了優(yōu)美的洞庭。⑼飛龍：雕有龍形的船只。北征：北行。

薜荔柏(b6)兮蕙綢，°用薜荔作簾蕙草作帳，⑩遇轉，改變方向。洞庭：洞庭湖。

?薜荔：蔓生香草。柏：通“箔”，簾

藥檢(rdo)兮蘭旌。g用香蔚為槳木蘭為旌。

子。蕙：香草名。綢：帷帳。

望涔(c6n)陽兮極浦，M

眺望涔陽遙遠的水邊，?菰：香草，即石菖蒲。稅：船槳。蘭：

橫大江兮揚靈。”°大江也擋不住飛揚的心靈。蘭草：旌：旗桿頂上的飾物。

揚靈兮未極，?飛揚的心靈無處安止，?涔陽：在涔水北岸，洞庭湖西北。極

女嬋媛兮為余太息。偷多情的侍女為我發(fā)出嘆聲。浦：遙遠的水邊。

?橫：橫渡。揚靈：顯揚精誠。一說即

橫流涕兮潺漫(yudn),眼淚縱橫滾滾而下，

揚舲，揚帆前進。

隱思君兮琲(詫i)側。想起你啊，俳惻傷神。?極：至，到達。

?女：侍女。嬋媛：眷念多情的樣子。

桂耀(zhao)兮蘭枇(yl),玉桂制長槳木蘭作短楫，(17)橫：橫溢。潺潰：緩慢流動的樣子。

斯(zhu6)冰兮積雪?！?劃開水波似鑿冰堆雪。?琲側：內心悲傷。

?耀:長槳。ft:短槳。

采薜荔兮水中，想在水中把薜荔摘取，

?斷：砍。

搴(qian)芙蓉兮木末。⑵'想在樹梢把荷花采擷。

(21)搴：拔取。芙蓉：荷花。木末：樹

心不同兮媒勞，(22)兩心不相同空勞媒人，梢。

恩不甚兮輕絕相愛不深感情便容易斷絕。(22)媒：媒人。勞:徒勞。

石漱兮淺(jian)淺，(24)清水在石灘上湍急地流淌,(23)甚：深厚。輕絕：輕易斷絕。

(24)石瀚：石上急流。淺淺：水流湍急

飛龍兮翩翩。(25)龍船掠過水面輕盈迅捷。

的樣子。

交不忠兮怨長，(26)

不忠誠的交往使怨恨深長,(25)翩翩：輕盈快疾的樣子。

期不信兮告余以不閑。㈤不守信卻對我說沒空赴約。(26)交:交往。

(27)期：相約。不閑：沒有空閑。

量(zhao)騁鷲兮江皋，圖早晨在江邊匆匆趕路，(28)＜：同“朝”，早晨。騁鷲：急行。

皋：水邊高地。

夕弭(ml)節(jié)兮北渚。人傍晚把車停靠在北岸。

(29)弭:停止。節(jié)：策，馬鞭。

鳥次兮屋上，初鳥兒棲息在屋檐之上，

(30)次：止息。

水周兮堂下。⑶,水兒回旋在華堂之前。(31)周:周流。

捐余玦(ju6)兮江中，＜必把我的玉環(huán)拋向江中，(32)捐：拋棄。玦：環(huán)形玉佩。

遺(yi)余佩兮澧浦。°3)把我的佩飾留在澧水畔。(33)it：留下。佩：佩飾。

(34)芳洲:水中的芳草地。杜若:香草

采芳洲兮杜若，(M,在流芳的沙洲采來杜若,

將以遺(泥i)兮下女。的想把它送給陪侍的女伴。(35)遺;贈予。下女：指身邊侍女。

時不可兮再得，流失的時光不能再得，(36)聊:暫且。容與:舒緩放松的樣子。

聊逍遙兮容與。㈣暫且放慢腳步逍遙盤桓。

《湘君》賞析

在屈原根據楚地民間祭神曲創(chuàng)作的《九歌》中，《湘君》和《湘夫人》是兩首最富生活情趣和浪漫色彩

的作品。人們在欣賞和贊嘆它們獨特的南國風情和動人的藝術魅力時，卻對湘君和湘夫人的實際身份迷惑不

解，進行了長時間的探討、爭論。

從有關的先秦古籍來看，盡管《楚辭》的《遠游》篇中提到“二女”和“湘靈”，《山海經?中山經》

中說“洞庭之由……帝之二女居之，是常游于江淵”，但都沒有像后來的注釋把湘君指為南巡道死的舜、把

湘夫人說成追趕他而溺死湘水的二妃娥皇和女英的跡象。最初把兩者結合在一起的是《史記?秦始皇本紀》.

書中記載秦始皇巡游至湘山(即今洞庭湖君山)時，”上問博士日：‘湘君何神？'博士對日：'聞之，堯女,

舜之妻，而葬此?！焙髞韯⑾虻摹读信畟鳌芬舱f舜“二妃死于江、湘之間，俗謂之湘君”。這就明確指出

湘君就是舜的兩個妃子，但未涉及湘夫人。到了東漢王逸為《楚辭》作注時，鑒于二妃是女性，只適合于湘

夫人，于是便把湘君另指為“湘水之神”。對于這種解釋。唐代韓愈并不滿意，他在《黃陵廟碑》中認為湘

君是娥皇，因為是正妃故得稱“君”；女英是次妃，因稱“夫人”。以后宋代洪興祖《楚辭補注》、朱熹《楚

辭集注》皆從其說。這一說法的優(yōu)點在于把湘君和湘夫人分屬兩人，雖避免了以湘夫人兼指二妃的麻煩，但

仍沒有解決兩人的性別差異，從而為詮釋作品中顯而易見的男女相戀之情留下了困難。有鑒于此，明末清初

的王夫之在《楚辭通釋》中采取了比較通脫的說法，即把湘君說成是湘水之神，把湘夫人說成是他的配偶，

而不再拘泥于按舜與二妃的傳說?指實。應該說這樣的理解.，比較符合作品的實際，因而也比較可取。

雖然舜和二妃的傳說給探求湘君和湘夫人的木事帶來了不少難以自圓的穿鑿附會，但是如果把這一傳說

在屈原創(chuàng)作《九歌》時已廣為流傳、傳說與創(chuàng)作的地域完全吻合、《湘夫人》中又有“帝子”的字樣很容易

使人聯(lián)想到堯之二女等等因素考慮在內，則傳說的某些因子如舜與二妃飄泊山川、會合無由等，為作品所借

鑒和吸取也并不是沒有可能的。因此既注意到傳說對作品可能產生的影響，又不拘泥于傳說的具體人事，應

該成為我們理解和欣賞這兩篇作品的基點。

由此出發(fā)，不難看出作為祭神歌曲，《湘君》和《湘夫人》是?個前后相連的整體，甚至可以看作同?

樂章的兩個部分。這不僅是因為兩篇作品都以“北渚”相同的地點暗中銜接，而且還由于它們的末段，內容

和語意兒乎完全相同，以至被認為是祭祀時歌詠者的合唱(見姜亮夫《屈原賦校注》)。

這首《湘君》由女神的扮演者演唱，表達了因男神未能如約前來而產生的失望、懷疑、哀傷、埋怨的復

雜感情。

第一段寫美麗的湘夫人在作了一番精心的打扮后，乘著小船興致勃勃地來到與湘君約會的地點，可是卻

不見湘君前來，于是在失望中抑郁地吹起了哀怨的洞簫。首二句以問句出之，一上來就用心中的懷疑揭出愛

而不見的事實，為整首歌的抒情作了明確的鋪墊。以下二句說為了這次約會，她曾進行了認真的準備，把本

已嬌好的姿容修飾得恰到好處，然后才駕舟而來。這說明她卜分看重這個見面的機會，內心對湘君充滿了愛

戀。正是在這種心理的支配卜「她甚至虔誠地祈禱沅湘的江水風平浪靜，能使湘君順利赴約。然而久望之下,

仍不見他到來，便只能吹起聲聲幽咽的洞簫，來傾吐對湘君的無限思念。這一段的描述，讓人看到了一幅望

穿秋水的佳人圖。

第二段接寫久等湘君不至，湘夫人便駕著輕舟向北往洞庭湖去尋找，忙碌地奔波在湖中江岸，結果依然

不見湘君的蹤影。作品在這里把對湘夫人四出尋找的行程和她的內心感受緊密地結合在?起。你看她先是駕

著龍舟北出湘浦，轉道洞庭，這時她顯然對找到湘君滿懷希望；可是除了眼前浩渺的湖水和裝飾精美的小船

外，一無所見；她失望之余仍不甘心，于是放眼遠眺涔陽，企盼能捕捉到湘君的行蹤；然而這一切都毫無結

果，她的心靈便再次橫越大江，遍尋沅湘一帶的廣大水域，最終還是沒有找到。如此深情的企盼和如此執(zhí)著

的追求，使得身邊的侍女也為她嘆息起來。正是旁人的這種嘆息，深深地觸動和刺激了湘夫人，把翻滾在她

內心的感情波瀾一下子推向了洶涌澎湃的高潮，使她止不住淚水縱橫，一想起湘君的失約就心中陣陣作痛。

第三段主要是失望至極的怨恨之情的直接宣泄。首二句寫湘夫人經多方努力不見湘君之后，仍漫無目的

地泛舟水中，那如劃開冰雪的船槳雖然還在擺動，但給人的感覺只是她行動的遲緩沉重和機械重復。接著用

在水中摘采薜荔和樹上收取芙蓉的比喻，既總結以上追求不過是一種徒勞而已，同時也為后面對湘君“心不

同”、“恩不甚”、“交不忠”、“期不信”的一連串斥責和埋怨起興。這是湘夫人在極度失望的情況下說

出的激憤語，它在表面的絕情和激烈的責備中，深含著希望一次次破滅的強烈痛苦；而它的原動力，又來自

對湘君無法回避的深愛，正所謂愛之愈深，責之愈切，它把?個大膽追求愛情的女子的內心世界表現得淋漓

盡致。

第四段可分兩層。前四句為第?層，補敘出湘夫人浮湖橫江從早到晚的時間，并再次強調當她兜了?大

圈仍回到約會地“北渚”時，還是沒有見到湘君。從“捐余玦”至末為第二層，也是整首樂曲的卒章。把玉

環(huán)拋入江中。把佩飾留在岸邊，是湘夫人在過激情緒支配下做出的過激行動。以常理推測，這玉環(huán)和佩飾當

是湘君給她的定情之物?，F在他既然不念前情，一再失約，那么這些代表愛慕和忠貞的信物又留著何用，不

如把它們拋棄算了。這一舉動，也是上述四個“不”字的必然結果。讀到這里，人們同情惋惜之余，還不免

多有遺憾。最后四句又作轉折：當湘夫人心情逐漸平靜下來，在水中的芳草地上采集杜若準備送給安慰她的

侍女時，一種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的感覺油然而生。于是她決定“風物長宜放眼量”，從長計議，松弛一下

繃緊的心弦，慢慢等待。這樣的結尾使整個故事和全首歌曲都余音裊裊，并與篇首的疑問遙相呼應，同樣給

人留下了想像的懸念。

——選自《先秦詩歌鑒賞辭典》第760-764頁，上海辭書出版社。

二、屈原《湘夫人"'》

原文譯文注釋

帝子降兮北渚，⑵美麗的公主快降臨北岸，⑴湘夫人：湘水之神，女性。一說即舜二

目眇眇兮愁予。131我一憂愁滿懷望眼欲穿。妃娥皇和女英。

裊裊兮秋風，">涼爽的秋風陣陣吹來，⑵帝子：猶天帝之子。因舜妃是帝堯之女，

洞庭波兮木葉下心洞庭湖微波泛起樹葉飄旋。故稱。

登白羲兮騁望，登上長著白蔬的高地遠望，⑶眇眇：望而不見的樣子。愁予：使我發(fā)

與佳期兮夕張與她定好約會準備晚宴。愁。

鳥何萃兮蕨中，?為何鳥兒聚集在水草間，⑷裊裊：綿長不絕的樣子。

詈何為兮木上？陽為何魚網懸掛在大樹顛？⑸洞庭：洞庭湖。

(6)白蔬(fdn)：一種近水生的秋草。或謂乃

“蕨”之誤。騁望：放眼遠眺。

沅有芷兮澧有蘭，頜沅水有白芷澧水有幽蘭，

思公子兮未敢言1眷念公主卻不敢明言。⑺佳期：與佳人約會。張：陳設。

荒忽兮遠望，?放眼展望一片空闊蒼茫，⑻萃：集聚。蕨：水草名。

觀流水兮潺潑。?只見清澈的流水潺潺。⑼臂(zeng)：魚網。

麋何食兮庭中？岬為何山林的麋鹿覓食庭院？⑩沅、澧：沅水和澧水，均在湖南。芷，

蛟何為兮水裔？*為何深淵的蛟龍擱淺水邊?香草名。

朝馳余馬兮江皋,09早晨我騎馬在江邊奔馳，(1D公子：指湘夫人。

夕濟兮西灌。S傍晚就渡水到了西岸。(?；暮觯邯q“恍惚”，迷糊不清的樣子。

聞佳人兮召予，好像聽到美人把我召喚，?潺漫：水緩慢流動的樣子。

?麋：一種似鹿而大的動物，俗稱“四不

將騰駕兮偕逝。岫想立刻駕車與她一起向前。

象”。

(⑸蛟：傳說中的龍類動物。裔：邊沿。

筑室兮水中，在水中建座別致的宮殿，

?皋：水邊高地。

葺之兮荷蓋。處上面用荷葉覆蓋遮掩。

?濟：渡。溪(shi)：水邊。

菰壁兮紫壇，用香荔抹墻紫貝裝飾中庭,

(18)騰駕：駕著馬車奔馳。偕逝：同往。

播芳椒兮成堂。⑵,廳堂上把香椒粉撒滿。

?葺：編結覆蓋。蓋：指屋頂。

桂棟兮蘭椽，8用玉桂作梁木蘭為椽，

?荔：香草名。紫：紫貝。壇：中庭，楚

辛夷楣兮藥房「⑶辛夷制成門楣白芷綴房間。

地方言。

罔薜荔兮為帷，⑵,編織好薜荔做個帳子，

(21)椒：花椒，多用以除蟲去味。成：借

僻蕙慢兮既張。⑵,再把蕙草張掛在屋檐。

作“盛”。

白玉兮為鎮(zhèn)，'出拿來白玉壓住坐席，

(22)棟：屋梁。極(Ido)：屋椽。

疏石蘭兮為芳。⑵,

擺開石蘭芳香四散。(23)辛夷：香木名。楣：門上橫梁。藥：

芷葺兮荷屋，⑵,

白芷修葺的荷葉屋頂，即白芷。

繚之兮杜衡。⑵,有杜衡草纏繞四邊。(24)罔：編結。薜荔：一種蔓生香草。帷:

＜30＞

合百草兮實庭，匯集百草擺滿整個庭院，幕帳。

建芳馨兮龐門。⑶,讓門廊之間香氣彌漫。(25)僻(pi)：掰開。博(midn)：檐間木。

九嶷繽兮并迎，⑶,九嶷山的眾神一起相迎，(26)鎮(zhèn)：壓住坐席之物。

靈之來兮如云「⑶神靈的到來就像云朵滿天。(27)疏:分列。石蘭：香草名。

(28)荷屋：荷葉覆頂的房屋。

捐余袂兮江中，⑶,把我的夾襖投入湘江之中,(29)繚：纏繚。杜衡:香草名。

遺余裸兮澧浦「⑸把我的單衣留在澧水之濱。(30)合：會集。實：充實。

搴汀洲兮杜若，＜孫在水中的綠洲采來杜若，(31)馨：遠傳的香氣。龐：走廊。

將以遺兮遠者。'⑺要把它送給遠方的戀人。(32)九嶷：湖南九嶷山，即傳說中舜的葬

時不可兮驟得，＜知歡樂的時光難以馬上得到,地。繽：眾多紛雜的樣子。

聊逍遙兮容與。暫且放慢步子松弛心神。(33)靈：神靈。如云：形容眾多。

(34)袂(mei)：揚雄《方言》釋為“復襦”,

也就是夾襖。高亨《詩經今注》以為系

“襖”的傳寫之誤，作佩囊解。

(35)遺(yi)：丟下。裸(die)：單衣。

(36)搴(qidn)：摘取。汀洲：水中或水

邊平地。杜若：香草名。

(37)遺(wdi)：贈送。

(38)驟:驟然，立即。

《湘夫人》賞析

作為《湘君》的姊妹篇，《湘夫人》由男神的扮演者演唱，表達了赴約的湘君來到約會

地北渚，卻不見湘夫人的惆悵和迷惘。

如果把這兩首祭神曲聯(lián)系起來看，那么這首《湘夫人》所寫的情事，正發(fā)生在湘夫人久

等湘君不至而北出湘浦、轉道洞庭之時。因此當晚到的湘君抵達約會地北渚時，自然難以見

到他的心上人了。作品即由此落筆，與《湘君》的情節(jié)緊密配合。

首句“帝子降兮北渚"較為費解。“帝子”歷來解作天帝之女，后又附會作堯之二女，

但毫無疑問是指湘水女神。一般都把這句說成是帝子己降臨北渚，即由《湘君》中的“夕弭

節(jié)兮北渚”而來；但這樣便與整篇所寫湘君盼她前來而不見的內容桿格難合。于是有人把這

句解釋成湘君的邀請語（見詹安泰《屈原》），這樣文意就比較順暢了。

歌辭的第?段寫湘君帶著虔誠的期盼，久久徘徊在洞庭湖的山岸，渴望湘夫人的到來。

這是一個環(huán)境氣氛都十分耐人尋味的畫面：涼爽的秋風不斷吹來，洞庭湖中水波泛起，岸上

樹葉飄落。望斷秋水、不見伊人的湘君搔首蹦蹦，一會兒登臨送目，一會兒張羅陳設，可是

事與愿違，直到黃昏時分仍不見湘夫人前來。這種情形經以“鳥何萃兮蕨中，臀何為兮木上"

的反?，F象作比興，就更突HI了充溢于人物內心的失望和困惑，大有所求不得、徒勞無益的

意味。而其中“裊裊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更是寫景的名句，對渲染氣氛和心境都極有

效果，因而深得后代詩人的賞識。

第二段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深化湘君的渴望之情。以水邊澤畔的香草興起對伊人的默默

思念，又以流水的緩緩而流暗示遠望中時光的流逝，是先秦詩歌典型的藝術手法，其好處在

于人物相感、情景合一，具有很強的感染力。以下“麋食中庭”和“蛟滯水邊”又是兩個反

?，F象，與前文對鳥和網的描寫同樣屬于帶有隱喻性的比興，再次強調愛而不見的事愿相違。

接著與湘夫人一樣，他在久等不至的焦慮中，也從早到晚騎馬去尋找，其結果則與湘夫人稍

有不同：他在急切的求覓中，忽然產生了聽到佳人召喚、并與她一起乘車而去的幻覺。于是

作品有了以下最富想像力和浪漫色彩的一筆。

第三段純粹是湘君幻想中與湘夫人如愿相會的情景。這是一個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繚亂

的神奇世界：建在水中央的庭堂都用奇花異草香木構筑修飾。其色彩之繽紛、香味之濃烈，

堪稱無與倫比。作品在這里一口氣羅列了荷、菰、椒、桂、蘭、辛夷、藥、薜荔、蕙、石蘭、

芷、杜衡等十多種植物，來極力表現相會處的華美艷麗。其目的，則全在于以流光溢彩的外

部環(huán)境來烘托和反映充溢于人物內心的歡樂和幸福。因此當九嶷山的眾神來把湘君的戀人接

走時，他才恍然大悟，從這如夢幻般的美境中驚醒，重新陷入相思的痛苦之中。

最后一段與《湘君》結尾不僅句數相同，而且句式也完全?樣。湘君在絕望之余，也像

湘夫人那樣情緒激動，向江中和岸邊拋棄了對方的贈禮，但表面的決絕卻無法抑制內心的相

戀。他最終同樣恢復了平靜，打算在耐心的等待和期盼中，走完相戀相思這段好事多磨的心

理歷程。他在汀洲上采來芳香的杜若，準備把它贈送給遠來的湘夫人。

綜上所述，《湘君》和《湘夫人》是由一次約會在時間上的誤差而引出的兩個悲劇，但

合起來又是一幕兩情相悅、忠貞不渝的喜劇。說它們是悲劇，是因為赴約的雙方都錯過了相

會的時間，彼此都因相思不見而難以自拔，心靈和感情遭受了長時間痛苦的煎熬；說它們是

喜劇，是由于男女雙方的相戀真誠深摯，盡管稍有挫折，但都沒有放棄追求和期盼，所以圓

滿結局的出現只是時間問題。當他們在耐心平靜的相互等待之后終于相見時，這場因先來后

到而產生的誤會和煩惱必然會在頃刻間煙消云散，迎接他們的將是湘君在幻覺中所感受的那

種歡樂和幸福。

這兩篇作品一寫女子的愛慕，一寫男子的相思，所取角度不同，所抒情意卻同樣纏綿俳

惻：加之作品對民間情歌直白的抒情方式的吸取和對傳統(tǒng)比興手法的運用，更加強了它們的

藝術感染力。因此盡管這種熱烈大膽、真誠執(zhí)著的愛情被包裹在宗教儀式的外殼中，但它本

身所具有強大的生命內核，卻經久不息地釋放出無限的能量，讓歷代的讀者和作者都能從中

不斷獲取不畏艱難、不息地追求理想和愛情的巨大動力。這可以從無數篇后代作品都深受其

影響的歷史中，得到最好的印證。

——選自《先秦詩歌鑒賞辭典》第764—768頁，上海辭書出版社。

三、鮑照《擬行路難（其四）》

原文譯文

瀉水置平地，各自東西南北流。傾覆之水滾落平地，便得自由流向四面八方。

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嘆復坐愁？人之命運上天注定，怎能沒日沒夜哀怨惆悵？

酌酒以自寬，舉杯斷絕歌路難。斟滿美酒覓樂尋歡，暢飲吧停止歌唱《行路難》。

心非木石豈無感？吞聲跳躅不敢言。人心并非木頭石塊怎能夠拋棄情感，

忍氣吞聲徘徊不前欲說卻又不敢言。

（李克剛譯）

《擬行路難（其四）》賞析

作為詠嘆人生苦悶的抒情詩組，《擬行路難十八首》在抒述角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