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扇孔尚任清代戲曲“雙壁”孔尚任

洪升一世人的悲歡離合，一雙人的生離死別，一個朝代如夢方終。廢墟上，一個朝代如夢初醒。斜陽流水悠悠，頃刻興亡過手。濺血點作桃花扇，比著枝頭分外鮮。一、作者介紹

孔尚任(1648~1718年)，字聘之，又字季重，號東塘(堂)，別號岸堂，自稱云亭山人。山東曲阜人，孔子六十四代孫，清初詩人、戲曲作家，繼承了儒家的思想傳統(tǒng)與學術(shù)，自幼即留意禮、樂、兵、農(nóng)等學問，還考證過樂律，為以后的戲曲創(chuàng)作打下了音樂知識基礎(chǔ)。世人將他與《長生殿》作者洪昇并論，稱“南洪北孔”。他的一生大概可以分為三個階段。

1.仕前階段：三十七歲前，在家過著養(yǎng)親、讀書的生活。他接觸了一些南明遺民，了解到許多南明王朝興亡的第一手史料和李香君的軼事。對寫一部反映南明興亡的歷史劇萌發(fā)濃厚興趣，開始了《桃花扇》的構(gòu)思和試筆，但“僅畫其輪廓，實未飾其藻采也”（《桃花扇本末》）。2.出仕階段：1684年康熙南巡北歸，特至曲阜祭孔，三十七歲的孔尚任在御前講經(jīng)，頗得康熙的賞識，破格授為國子博士，赴京就任。三十九歲，奉命赴江南治水，歷時四載。這個時期，他的足跡幾乎踏遍南明故地，又與一大批有民族氣節(jié)的明代遺民結(jié)為知交，接受他們的愛國思想，加深了對南明興亡歷史的認識。他積極收集素材，豐富創(chuàng)作《桃花扇》的構(gòu)思?？滴醵拍辏?690年），奉調(diào)回京，歷任國子監(jiān)博士、戶部主事、廣東司外郎。經(jīng)過畢生努力，三易其稿，康熙三十八年，五十二歲的孔尚任，終于寫成了《桃花扇》。一時洛陽紙貴，不僅在北京頻繁演出，“歲無虛日”，而且流傳到偏遠的地方，連“萬山中，阻絕入境”的楚地容美（今湖北鶴峰縣），也有演出（《桃花扇本末》）。次年三月，孔尚任被免職，“命薄忍遭文字憎，緘口金人受誹謗”（《容美土司田舜年遣使投詩贊予〈桃花扇〉傳奇，依韻卻寄》），從這些詩句看，他這次罷官很可能是因創(chuàng)作《桃花扇》得禍。

3.隱居階段：罷官后，孔尚任在京賦閑兩年多，接著回鄉(xiāng)隱居?？滴跷迨吣辏?718年）這位享有盛譽的一代戲曲家，就在曲阜石門家中與世長辭了，年七十歲。他的作品.還有和顧采合著的《小忽雷》傳奇及詩文集《湖海集》、《岸堂文集》、《長留集》等，均傳世。

康熙二十三年(1684)，康熙帝南巡返經(jīng)曲阜，孔尚任被薦去御前講經(jīng)，甚得賞識，破格錄用，次年入京為國子監(jiān)博士。二十五年隨工部侍郎孫在豐往揚州治河湖海三年?；鼐┖筮w戶部主事，升戶部廣東司員外郎。三十八年六月，《桃花扇》歷經(jīng)10余年慘淡經(jīng)營，三易其稿始成。次年即遭罷官。關(guān)于孔尚任的罷官原因，后世學者看法不一：有人認為因《桃花扇》的思想內(nèi)容為清廷所忌而惹禍；有人認為被誣卷入了貪污案件而去職?？咨腥纬碜鳌短一ㄉ取分?，還與顧彩合撰《小忽雷》傳奇，描寫唐代梁厚本與鄭盈盈的愛情故事，鞭笞暴虐驕橫的權(quán)奸，痛斥趨炎附勢的小人，主題思想與《桃花扇》一脈相承。孔尚任還著有《石門山集》、《湖海集》、《岸堂集》、《出山異數(shù)記》、《人瑞錄》等。今人汪蔚林輯有《孔尚任詩文集》?？咨腥位磽P治河時結(jié)識許多明末遺民。在揚州登梅花嶺，參拜史可法衣冠冢；在南京登燕子磯，游秦淮河，過明故宮，謁明孝陵；在棲霞山訪過道士張瑤星，對創(chuàng)作《桃》劇都很重要。

《桃花扇》三易其稿而問世，轟動京畿，“王公薦紳，莫不借鈔，時有紙貴之譽”?！伴L安（指北京）之演《桃花扇》者，歲無虛日”,甚至康熙皇帝也索稿閱讀（《桃花扇本末》）次年孔尚任被罷官，顯與創(chuàng)作《桃花扇》有關(guān)。

孔尚任引駕圖二、《桃花扇》簡介

《桃花扇》是一部表現(xiàn)亡國之痛的歷史劇。作者將明末侯方域與秦淮艷姬李香君的悲歡離合同南明弘光朝的興亡有機地結(jié)合在一起，塑造了一系列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悲劇的結(jié)局突破了才子佳人大團圓的傳統(tǒng)模式，男女之情與興亡之感都得到哲理性的升華。

此劇表現(xiàn)了明末時以復社文人侯方域、吳次尾、陳定生為代表的清流同以阮大鋮和馬士英為代表的權(quán)奸之間的斗爭，揭露了南明王朝政治的腐敗和衰亡原因，反映了當時的社會面貌。即作者自己所說：借離合之情，寫興亡之感，實事實人，有憑有據(jù)。通過侯方域和李香君悲歡離合的愛情故事，表現(xiàn)南明覆亡的歷史，并總結(jié)明朝300年亡國的歷史經(jīng)驗，表現(xiàn)了豐富復雜的社會歷史內(nèi)容。

桃花扇名稱由來

劇情以明代侯方域來江南創(chuàng)“復社”邂逅秦淮歌妓李香君（秦淮八艷之一），兩人相慕相愛并贈題詩扇為主線，揭露了魏忠賢的親信阮大鋮陷害侯方域，并強將李香君許配給權(quán)貴為妾，香君不從而撞頭欲自盡血濺扇面，侯方域的好友楊龍友用血點在扇中畫出一樹桃花，故曰桃花扇。（知識擴展：秦淮八艷又稱金陵八艷——柳如是、陳圓圓、李香君、董小宛、顧眉生、卞玉京、寇白門、馬湘蘭）情節(jié)梗概

明代末年，曾經(jīng)是明朝改革派的“東林黨人”逃難到南京，重新組織“復社”，和曾經(jīng)專權(quán)的太監(jiān)魏忠賢余黨，已被罷官的阮大鋮斗爭。其中復社中堅侯方域邂逅秦淮歌妓李香君，兩人陷入愛河，侯方域送李香君一把提詩扇，而和其“梳櫳”（和妓女結(jié)婚非正式叫梳櫳）。阮大鋮匿名托人贈送豐厚妝奩以拉攏侯方域，被李香君知曉堅決退回。阮大鋮懷恨在心。弘光皇帝即位后，起用阮大鋮，他趁機陷害侯方域，迫使其投奔史可法，并強將李香君許配他人，李香君堅決不從，撞頭欲自盡未遂，血濺詩扇，侯方域的朋友楊龍友利用血點在扇中畫出一樹桃花。南明滅亡后，李香君入山出家。揚州陷落后侯方域逃回尋找李香君，最后也出家學道。全劇其中穿插當時歷史事件，南明君臣如何花天酒地，四鎮(zhèn)帶兵打內(nèi)戰(zhàn)，史可法堅守揚州城破投河自盡等。劇本目錄試一出先聲第一出聽稗第二出傳歌第三出哄丁第四出偵戲第五出訪翠第六出眠香第七出卻奩第八出鬧榭第九出撫兵第十出修札第十一出投轅第十二出辭院第十三出哭主第十四出阻奸第十五出迎駕第十六出設(shè)朝第十七出拒媒第十八出爭位第十九出和戰(zhàn)第二十出移防閏二十出閑話加二十一出孤吟第二十一出媚座第二十二出守樓第二十三出寄扇第二十四出罵筵第二十五出選優(yōu)第二十六出賺將第二十七出逢舟第二十八出題畫第二十九出逮社第三十出歸山第三十一出草檄第三十二出拜壇第三十三出會獄第三十四出截磯第三十五出誓師第三十六出逃難第三十七出劫寶第三十八出沉江第三十九出棲真第四十出入道續(xù)四十出余韻

當時清初正是考據(jù)學極盛時期，影響了作者忠于歷史的態(tài)度，劇本中絕大部分人物是真人真事，劇本所寫的一年中重大歷史事件甚至考證精確到某月某日，但由于并不是歷史書籍，劇中加入故事情節(jié)，人物感情刻畫，從深度和廣度反映現(xiàn)實，并且有很高的藝術(shù)表現(xiàn)力，是一部對后來影響很深的歷史劇?！短一ㄉ取窇騽∪宋镄蜗蠓治觯褐饕宋锢钕憔钕憔?，(1624—1653），又名李香，號“香扇墜”，原姓吳，蘇州人。她與董小宛、陳圓圓、柳如是、顧橫波、卞玉京、寇白門、馬湘蘭被稱為“秦淮八艷”。因家道敗落、飄泊異鄉(xiāng)，在李香君八歲的時候，隨養(yǎng)母李貞麗改吳姓為李。是南京秣陵教坊名妓，秦淮八艷之一。她歌喉圓潤，但不輕易與人歌唱；絲竹琵琶、音律詩詞亦無一不通，特別擅長彈唱《琵琶記》。才藝雙全，對愛情忠貞不渝舉案齊眉，他是我終身依，盟誓怎移。宮紗扇現(xiàn)有題詩，萬種恩情，一夜夫妻。……忍饑寒，決不下這翠樓梯?！?/p>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東林伯仲，俺青樓皆知敬重。乾兒義子從新用，絕不了魏家種?！⊙┠c原自同，鐵心石腹何愁凍?！乙艳找凰?。吐不盡鵑血滿胸，吐不盡鵑血滿胸。

——政治立場鮮明，痛恨奸臣賊子。侯方域

侯方域（1618—1655），字朝宗，號雪苑、雜庸子，明朝歸德府（今河南商丘）人，明末清初散文三大家之一、明末“四公子”之一、復社領(lǐng)袖。

侯方域是明戶部尚書侯恂之子，祖父及父輩都是東林黨人，均因反對宦官專權(quán)而被黜。與冒襄、陳貞慧、方以智，合稱明末“四公子”，與陳貞慧交情尤深。明朝滅亡后，侯方域流落江南，入清后參加科舉，為時人所譏：“兩朝應舉侯公子，忍對桃花說李香?！蓖砟晔Щ诖伺e。

至35歲，回想起自己遭遇坎坷，事業(yè)一無所成，悔恨不已，便將其書房更名為“壯悔堂”，表示其壯年后悔之意。在這里，完成了他的兩部文集《壯悔堂文集》10卷、《四憶堂詩集》6卷明志。

清朝順治十一年十二月十三日，37歲的侯方域因悲憤國事和思念香君，不幸染病身亡。侯方域——正直且但又軟弱的兩面人

原來如此，俺看圓海，情辭迫切，亦覺可憐，就便真是魏黨，悔過來歸，亦不可絕之太甚，況罪有可原乎。定生次尾皆我至交，明日相見即為分解。

[忒忒令]碧沉沉月滿天，凄慘慘哭聲一片，墻角新鬼帶血來分辨。我與他死同仇，生同冤，黑獄里半夜作白眼。

“獨立多時，忽然毛發(fā)直豎，好怕人也！待俺喚醒陳、吳兩兄，大家閑話”

——

怯懦，軟弱柳敬亭

柳敬亭（1587一1670），原名曹永昌，名敬亭，號逢春，因“面多麻”，外號“柳麻子”，南通州余西場人。祖、父皆在余西鎮(zhèn)上經(jīng)商。其叔父在泰州-余西間往來經(jīng)商。永昌之父奉永昌之祖命，或之泰州，助永昌之叔一臂。永昌少年好動，或隨父至泰州叔父歇腳處一游。因十五歲時在泰州“犯事”當刑，遂隱姓埋名，浪跡蘇北市井之間，說書度日。萬歷三十七年（1609），他渡江南下，在一棵大柳樹下歇息時，想到自己尚在捕中，“攀條泫然，已，撫其樹，顧同行數(shù)十人曰：‘嘻，吾今氏柳矣?！睆拇?，便有了大名鼎鼎的說書藝人柳敬亭。柳敬亭任俠好義，奮勇投轅下書，使手握重兵又性情暴戾的左良玉折服。阮大鋮——奸臣賊子、趨炎附勢、陰險毒辣這書肆不法守，通惡少復社梁首。奉命今將逆黨搜，須得你蔓引株求。——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朝廷上，用逆臣，公然棄妃囚嗣君。報仇翻案紛紛，正士皆逃遁。尋冶容，教艷品，賣官爵，筆難盡?！槌假\子當?shù)?，朝廷是一片烏煙瘴氣老夫職居本兵，每以不能克服中原為恥，圣上命俺督師江北，正好戮力報效。今與列侯約定，于五月初十日，齊集揚州，共商復仇之事。各須努力，不得遲延。老夫走馬上任去也。正是：重興東漢逢明主，收復中原任老臣?！南底鎳?，時刻想著為國效力史可法——愛國將領(lǐng)，缺乏權(quán)威楊文驄的特點是八面玲瓏和看風使舵。復社力量強大時，他曾討好復社人士，馬士英、阮大鋮得勢后，他又成了馬、阮的幫閑、幫兇，但處處給自己留有余地，以便可進可退。

當時正處于明朝末年，李闖王攻陷北京，崇禎皇帝上吊自殺殉國。吳三桂勾引清兵入關(guān)，攻下北京，中國北方大亂。鳳陽總督馬士英在南京擁立福王為皇帝，取年號“弘光”建立南明。當時清兵不過有十多萬，如果勵精圖治，完全可以如同南宋一樣自保，偏安江南。但南明皇帝耽于聲色；朝臣賣官鬻爵，搜刮錢財；武將擁兵自重，互相打內(nèi)戰(zhàn)，只有史可法帶領(lǐng)三千殘兵堅守揚州，結(jié)果不到一年，揚州陷落，南明王朝土崩瓦解。

明朝人明白亡國與亡天下的不同，普通百姓奮起反抗。滿清推行剃發(fā)易服，不屈死難者數(shù)千萬。主人公李香君就是一個有著民族氣節(jié)的女子。歷史背景《桃花扇》戲劇表達的思想感情

1.戲曲揭露了統(tǒng)治階級的腐朽墮落和為私利而誤國的罪行——這是導致南明覆亡的主要原因。

《桃花扇·拜壇》的眉批云：“私君、私臣、私恩、私仇，南朝無一非私，焉得不亡！”此即《桃花扇小識》所謂閻黨余孽“進聲色，羅貨利，結(jié)黨復仇，隳三百年之帝業(yè)者也。”2.對復社文人的惋惜之情（侯方域之流有著比較進步的政治傾向，敢于和閹黨余孽作斗爭，但是流連聲色，不堪重任。）3、對愛國將士和下層人民（李香君、柳敬亭、蘇昆生等）正義感和民族氣節(jié)的熱情歌頌，表現(xiàn)出強烈的民族意識和愛國思想。桃花扇主題借離合之情寫興亡之感《桃花扇》一劇皆南明新事，父老猶有存者，場上歌舞，局外指點，知三百年積液隳于何人，敗于何事，消于何年，歇于何地。不獨令觀者感激涕零，亦可懲創(chuàng)人心，為末世之一救矣——孔尚任《桃花扇凡例》

《桃花扇》一劇，皆南朝新事，父老猶有存者。場上歌舞，局外指點，知三百年之基業(yè)，隳（huī）于何人，敗于何事，消于何年，歇于何地。不獨令觀者感慨涕零，亦可懲創(chuàng)人心，為末世之一救矣。

——《桃花扇小引》人物形象

《桃花扇》創(chuàng)作的成功還表現(xiàn)在人物形象眾多，但大都人各一面，性格不一，即便是同一類人也不雷同。這顯示出孔尚任對歷史的尊重，如實寫出人物的基本面貌，如同是武將，江北四鎮(zhèn)都恃武逞強，行事、結(jié)局卻不同：高杰無能，二劉投降，黃得功爭位內(nèi)訌，卻死不降北兵；左良玉對崇禎皇帝無限忠心，但驕矜跋扈，缺少謀略，輕率揮兵東下。侯方域風流倜儻，有幾分紈绔氣，卻關(guān)心國事。這其中也反映出孔尚任對人物性格的刻畫較其他傳奇作家有著更自覺的意識，要將人物寫活。如同是權(quán)奸，馬士英得勢后橫行霸道，而阮大鋮則奸詐狡猾，都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從而在劇中營造出生動的場面和氣氛。楊龍友的形象尤有特色。他周旋于兩種力量之間，出面為阮大鋮疏通復社文人，帶人抓走李香君的假母，在馬士英、阮大鋮要逮捕侯方域時，又向侯方域通風報信；他趨從、奉迎馬士英、阮大鋮，在李香君罵筵中面臨來身之危時，又巧言救護李香君，誠如《桃花扇·媚座》批語所說：“作好作惡者，皆龍友也?！彼嗖哦嗨?，八面玲瓏，表現(xiàn)一副政治掮客的圓滑嘴臉和老于世故的復雜性格。

桃花扇是侯方域、李香君定情之物。孔尚任以此記錄著男女主人公的沉浮命運，又用它勾連出形形色色的人物活動。一把纖巧的扇子，在孔尚任手中不僅串絡(luò)著紛亂的歷史人物與事件，并雄辯地展示出它們的破滅的必然性。在民族淪落、社稷傾圮的時代，作者把高尚的人格給予身為妓女的李香君，把一個孱弱的靈魂賦予了享有盛名的才子。而將最深沉的同情寄予在社會地位卑微的民間藝人身上?？咨腥谓柚麄兊目冢惆l(fā)了對末世既臨的無可奈何、無可挽回的嘆息。

蘇昆生的悲歌，不僅是對回光返照的南明王朝的憑吊，不僅是對三百年大明江山一旦覆亡的傷感，也不僅是對瞬息萬變的歷史興亡的慨嘆，在這些憑吊、傷感、慨嘆的深處，涵蘊著對封建社會“忽喇喇似大廈傾，昏慘慘似燈將盡”的歷史趨勢的預感，唱出了封建末世的時代哀音!……在這種時代哀音中，流溢著封建末世文人心中破敗感、失落感、憂患感交織躁動的感傷情懷?！短一ㄉ取肥侨绾巍敖桦x合之情，寫興亡之感”的？一、劇本用藝術(shù)形象再現(xiàn)了南明王朝覆亡的歷史

無情地揭露了南明小朝廷的昏聵和腐朽，集中而完整地反映了南明統(tǒng)治集團的內(nèi)部矛盾，表明弘光王朝君臣乃是導致南明滅亡的罪魁禍首。二、通過眾多具有典型意義的人物形象和戲劇沖突反映社會生活

三、作者譴責權(quán)奸誤國，同情愛國將領(lǐng)、復社文人和下層人物的斗爭，但同時又把這一切歸之于天命，劇中消極悲觀和虛無主義情緒濃重作者通過對現(xiàn)實的描繪，抒發(fā)的是一種對人生、對社會、對歷史的困惑情緒《余韻》一出是作者思想感情的一次集中抒發(fā)，而《哀江南》又是點睛之筆，是深層主題思想的表露。全曲七支曲子一氣呵成，長歌當哭，不能自己，痛定思痛，一曲悲似一曲，一句悲似一句，是一部哭聲淚痕之書。美人血染扇，將軍血染袍。（一）結(jié)構(gòu)精巧縝密，匠心獨運

①整體構(gòu)思是“借離合之情，寫興亡之感”（《桃花扇·先聲》）。“一生一旦為全本綱領(lǐng)，而南明治亂系焉”（《媚座》原批）。

②一柄詩扇貫穿全劇。詩扇既是侯、李定情信物，又是二人離合象征。劇情圍繞贈扇、濺扇、畫扇、寄扇、撕扇展開。

《桃花扇凡例》：“劇名《桃花扇》，則桃花扇譬則珠也，作《桃花扇》之筆譬則龍也。穿云入霧，或正或側(cè)，而龍睛龍爪，總不離乎珠；觀者當用巨眼”?！短一ㄉ取返乃囆g(shù)成就③以中介人物為正邪雙方紐帶

一方是正直重節(jié)的復社文人，一方是卑鄙無恥的閹黨余孽；一邊是侯、李愛情，一邊是弘光王朝鬧劇。巧妙利用楊龍友的雙重身份和雙重性格聯(lián)系起來。④結(jié)局不落生旦團圓俗套

40出原批：“離合之情，興亡之感，融合一處，細細歸結(jié)，最散、最整，最幻、最實，最曲迂、最直截，此靈山一會是人天大道場，而觀者必使生旦同堂拜舞乃為團圓，何其小家子樣也！”劇中人物包括李香君，上至皇帝朝臣，下至歌妓藝人，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有姓名可考者39人。人雖眾多，卻人各一面：

①善于寫出同類人物的不同性格。同為閹黨余孽，馬士英、阮大鋮不同。同為江湖藝人，柳敬亭、蘇昆生有別。

②善于寫出人物性格的多面性。比如“作好作惡者”楊龍友。（二）人物有血有肉，個性鮮明（三）充滿濃厚的悲劇意蘊

他們的愛情悲劇正體現(xiàn)了整個時代的悲劇，這種濃厚的悲劇意蘊形成了劇本的一大特色?！短一ㄉ取访鑼懙氖悄厦髋d亡的歷史，悲劇的歷史必然產(chǎn)生歷史的悲劇，孔尚任不僅尊重歷史，而且結(jié)局打破了古代戲劇常見的生旦大團圓程式，給人留下了比歷史的目的更富于哲理性的思考（四）曲詞、賓白刻意求工，安排合度。

①“說白詳備，不容再添一字”（《凡例》）。賓白交代故事情節(jié)，推動戲劇進程，展現(xiàn)人物性格?！胺残刂星椴豢烧f，眼前景不能見者，則借詞曲以詠之”（同上）。

②曲詞以工整典雅見長。每出以八曲為限，很適合舞臺演唱。

③缺陷：典雅有余而當行不足，嚴謹有余而生動不足的。作品影響

《桃花扇》一劇形象地刻畫出明朝滅亡前統(tǒng)治階層腐化墮落的狀態(tài)，中國各代王朝的滅亡實際和明代是如出一轍，“以史為鑒，可以知興亡”，劇本脫稿后立即引起社會的關(guān)注，在舞臺上經(jīng)常演出?？滴趸实蹖ｉT派內(nèi)侍向孔尚任索要劇本，看到其中描述南明皇帝耽于聲色的情節(jié)，常皺眉頓足說：“弘光弘光，雖欲不亡，其可得乎！”康熙對懷念明朝的百姓十分忌憚，曾多次編造謊言污蔑明朝，自然借此機會發(fā)揮?？滴跻簧窔⒚鞒首樱钡皆诳滴跛氖吣炅柽t了最后一個已經(jīng)七十八歲的明皇室嫡子朱三太子，才放下心來。這部戲?qū)γ鞔恍夤?jié)之士的贊美更令康熙為首的滿洲人不滿，不久作者就被借故罷免。

20世紀之初，王國維自1908年至1912年鉆研中國戲曲，曾極口稱贊元劇之文章，但卻認為不及《桃花扇》。他在《文學小言》中說：元人雜劇，辭則美矣，然不知描寫人物為何事。至國朝之《桃花扇》，則矣！王氏指出，在刻畫人物性格方面，《桃花扇》是中國戲曲史上無與倫比的杰作。

在清末明初，能結(jié)合文藝思潮來探索孔尚任《桃花扇》主旨的學者，當推梁啟超為第一人，他在《小說叢話》中首先揭示了《桃花扇》的民族主義實質(zhì)，他說：“《桃花扇》于種族之戚，不敢十分明言，葢生于專制政體下，不得不爾也。然書中固往往不能自制之使人生故國之感?！x此而不油然生民族主義之思想者，必其無人心者也?！?/p>

在抗日戰(zhàn)爭時期，著名劇作家歐陽予倩先生曾改編過這部劇本，將結(jié)尾改成侯方域剃發(fā)留辮，改換清服入仕，找到李香君后，李香君憤而和其斷交，以諷喻當時的賣國漢奸汪精衛(wèi)之流，（其實歷史上真實的侯方域確實在順治年間回河南參加了鄉(xiāng)試）。1964年劇作家梅阡、孫敬把它改編成電影劇本，采用的是歐陽予倩劇本的結(jié)尾，由著名演員王丹鳳和馮喆主演，并以昆曲曲調(diào)作插曲，有的唱段選了牡丹亭的詞，更烘托出悲壯的氣氛。但由于寫的是末代王朝，文化大革命中被無端指責為“懷念失敗的國民黨政府”而受到嚴厲的批判，文革后被平反。精彩唱段：【節(jié)節(jié)高】金樽佐酒籌，勸不休，沉沉玉倒黃昏后。私攜手，眉黛愁，香肌瘦。春宵一刻天長久，人前怎解芙蓉扣。盼到燈昏玳筵收，宮壺滴盡蓮花漏。這闋唱的香君到了梳攏之齡，經(jīng)人介紹結(jié)識并嫁于侯方域，傳奇之戀由此展開帷幕【前腔】歡娛事，歡娛事，兩心自忖；生離苦，生離苦，且將恨忍。結(jié)成眉峰一寸。香沾翠被池，重重束緊。藥裹巾箱，都帶淚痕。這闋唱的是侯方域因被誣陷無奈遠逃，自此兩人開始長相憶之戀了【南鮑老催】想當日猛然舍拋，銀河渺渺誰架橋，墻高更比天際高。書難捎，夢空勞，情無了，出來路兒越迢遙。（生指扇介）看這扇上桃花，叫小生如何報你?？歹r血滿扇開紅桃，正說法天花落。這是旦角的曲子里特別好的一支，“想當日猛然舍拋，”從這一句里可以看出女人的無奈，無端端被舍拋，從此后：“銀河渺渺誰架橋，墻高更比天際高?！弊詈笫牵骸皶y捎，夢空勞，情無了”，更加無奈的還是要被人拋來拋去，一點也不自由。不過難得香君，身在煙花柳巷，卻是為情可以“鮮血滿扇開紅桃”，為情也可以投身入道門。【北水仙子】堪歎你兒女嬌，不管那桑海變。艷語淫詞太絮叨，將錦片前程，牽衣握手神前告。怎知道姻緣簿久已勾銷；翅楞楞鴛鴦夢醒好開交，碎紛紛團圓寶鏡不堅牢。羞答答當場弄丑惹的旁人笑，明蕩蕩大路勸你早奔逃。結(jié)局這兩唱的是兩人最終重逢，怎奈國已破家何以存的悲慘結(jié)局，兩人雙雙遁入空門

【哀江南】【離亭宴帶歇拍煞】俺曾見金陵玉殿鶯啼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風流覺，將五十年興亡看飽。那烏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鳳凰臺棲梟鳥。殘山夢最真，舊境丟難掉，不信這輿圖換稿。謅一套哀江南，放悲聲唱到老。這闋是尾聲，寫蘇昆生憑吊南京，慨嘆南京今昔景象的變化，痛悼南明的滅亡，唱出強烈的亡國哀痛。結(jié)尾“殘山夢最真，舊境丟難掉。不信這輿圖換稿。謅一套哀江南，放悲聲唱到老”，點明全篇主旨。精彩賞析1.濺血點做桃花扇，比著枝頭分外鮮。2.簾櫳響，似有個人略喘。尋遍，立東風漸午天，那一去人難見?？醇埰拼皺簦喠押熱?。裹殘羅帕，戴過花鈿，舊笙簫無一件。紅鴛衾盡卷，翠菱花放扁，鎖寒煙，好花枝不照麗人眠。3.冰肌雪腸原自同，鐵心石腹何愁凍。4.江云山氣晚悠悠，馬走平川似水流，莫學防風隨后到，涂山明日會諸侯。5.龍舟并，畫槳分，葵花蒲葉泛金樽。朱樓密，紫障勻，吹簫打鼓入層云。6.歌才發(fā)，燈未昏，佳人重抖玉精神。詩題壁，酒沾唇，才郎偏會語溫存。7.香夢回，才褪紅鴛被。重點檀唇臙脂膩，匆匆挽個拋家髻。這春愁怎替，那新詞且記。8.綾紋素壁輝，寫出騷人致。嫩葉香苞，雨困煙痕醉。一拳宣石墨花碎，幾點蒼苔亂染砌。9.生來粉黛圍，跳入鶯花隊，一串歌喉，是俺金錢地。莫將紅豆輕拋棄，學就曉風殘月墜；緩拍紅牙，奪了宜春翠，門前系住王孫轡。10.熱心腸早把冰雪咽，活冤業(yè)現(xiàn)擺著麒麟楦。俺且抱著扇上桃花閑過遣。11.地北天南蓬轉(zhuǎn)，巫云楚雨絲牽。巷滾楊花，墻翻燕子，認得紅樓舊院。觸起閑情柔如草，攪動新愁亂似煙，傷春人正眠。12.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13.金粉未消亡，聞得六朝香，滿天涯煙草斷人腸怕催花信緊，風風雨雨，誤了春光。14.青溪盡是辛夷樹，不及東風桃李花。15.只恐輸贏無定局，治由人事亂由天。16.梨花似雪草如煙，春在秦淮兩岸邊，一帶妝樓臨水蓋，家家粉影照嬋娟。17.想當初我與卿在秦淮河邊，朝看花夕對月常并香肩。18.人不見，煙已昏，擊筑彈鋏與誰論。黃塵變，紅日滾，一篇詩話易沉淪。19.南朝看足古江山，翻閱風流舊案，花樓雨榭燈窗晚，嘔吐了心血無限。每日價琴對墻彈，知音賞，這一番。20.兒女濃情如花釀，美滿無他想，黑甜共一鄉(xiāng)?？梢蔡澚税硯鸵r，珠翠輝煌，羅綺飄蕩，件件助新妝，懸出風流榜。連環(huán)畫《桃花扇》開端：贈扇——離別——畫扇。

發(fā)展：送扇——入宮——囹圄。

高潮：撕扇。

故事情節(jié)南明傾亡，復社一干才子或死或隱，馬士英甚至以身殉國，香君與眾姐妹隱于庵觀，規(guī)避清制。侯方域?qū)恚艘陨认嗾J，侯脫去披風，香君才發(fā)現(xiàn)侯已剃頭著異服。侯辯解因從父命參加科舉不得已而為之，香君卻看穿侯之為人，絕望之下撕裂桃花扇，并將初見定情之詩改詞嘆曰：

扇面皎皎

扇骨錚錚

面污骨損

扇毀風停

香君撕扇絕情，侯方域羞愧不已，背景眾人唱道：

兒女濃情何時消

桃花扇底送南朝

兒女情長，家國情仇，恩斷義絕，城傾國覆，一時間人生百年，朝代興亡，如夢似幻?？咨腥巍短一ㄉ取び囗崱焚p析《桃花扇》傳奇四十出，如算上開頭“試一出”，中間的“閨廿出”、“加二十一出”以及最后的“續(xù)四十出”(即《余韻》)，實際上共四十四出。作為結(jié)局的《余韻》，既是對全劇的一個總結(jié)，又是作者思想感情一個淋漓盡致的抒發(fā)。孔尚任通過漁樵山野的明末藝人蘇昆生、柳敬亭之口，表達了沉痛的家國興亡之感。當時康熙時期，大明朝覆亡未久，許多遺老猶在，《桃花扇》傳奇，特別是《余韻》中的幻滅、感傷意緒，是很容易扇起人們心中的余痛和悲哀的。從戲劇沖突和故事情節(jié)的角度來看，全劇到《入道》就已收煞，何以又寫一出余韻？其實這出戲在總體結(jié)構(gòu)中是相當重要的，全劇“以離合之情，寫興亡之感”，其藝術(shù)上的突出成就是結(jié)構(gòu)的巧妙、嚴謹，簡直無懈可擊。《余韻》正是為了進一步渲染悲劇氣氛，進一步強調(diào)主題思想?！队囗崱穼懱K昆生、柳敬亭偶遇老贊禮，三人同在江邊飲酒唱曲抒懷。蘇昆生把重游南京時所見所感吟成【哀江南】套曲。該套曲是《余韻》的主體，共七只曲子，一氣呵成，全曲以弋陽腔演唱，長歌當哭，不能自已；痛定思痛，頓足捶胸；且一曲悲似一曲，一句悲似一句，仿佛仰天長號，撫地飲泣，梁啟超說《桃花扇》乃是“一部哭聲淚痕之書”，每一讀之，輒覺酸淚盈盈承睫而下?！弊x【哀江南】套，方覺此言誠不虛妄。【哀江南】由蘇昆生演唱。蘇昆生是作者歌頌的下層市民形象，這個唱曲名家深明大義，愛憎分明．他曾在阮大城門下做客，當他知道阮是魏黨時，立即拂衣而去，在秦淮一帶教歌女度曲，李香君即從他習唱。他同情復社人士，能急人之難，忠人之事，受李香君之托，他帶著桃花扇尋找侯朝宗，侯被捕；他又趕到湖廣求左良玉營救。明亡后，他和柳敬亭歸隱山林，以漁樵為生。

這出戲一開始，就以蘇昆生之口道出：“建業(yè)城啼夜鬼，維揚井貯秋尸”，這自然使人想到清兵南下殺擄，血雨腥風的揚州十日。老禮贊上場又隨口道出“江山江山，—忙一閑。誰贏誰輸，兩鬢皆斑”。這就在舞臺上造成了一種濃厚的故國之思，從而盡情抒發(fā)出興亡感慨?！締柹n天】曲以巫歌形式，采取三三四句式，是十字一句的連珠體演唱形式。形式活潑，語意也不乏天問式的呼號，是至為沉痛的文字：“神有短，圣有虧，地難填，天難補，造化如斯。釋盡了，胸中愁，欣欣微笑；江自流，云自卷，我又何疑。“表面上似乎很曠達，就中卻充滿興亡無可逆料的空幻感、失落感，放言戲語中分明隱含著無盡感傷?！撅髁昵铩壳詮椩~形式，采取七言流水句直抒胸臆，曲意亦是至哀至痛的。所謂“臨去秋波淚數(shù)行”，數(shù)說的是歷史興亡，感嘆的卻是跟前的凄涼景況。【哀江南】套曲的前六支曲子寫景，以空間轉(zhuǎn)移為緯線，逐處寫去，以撫今追昔的時間變化為經(jīng)線，從歷史和現(xiàn)實的對比中，突出南京荒涼殘敗的景象。最后一曲直抒胸臆，概括南明興亡原因，抒發(fā)亡國之恨。這組套曲子，感情深沉，文詞凄婉，音節(jié)哀響，富有感染力，是我國文學史上表現(xiàn)愛國主義感情的一首哀歌。第一支曲子【北新水令】，寫重到秣陵(南京)，傍晚時南京郊外的荒敗景象：“山松野草帶花挑，猛抬頭秣陵重到。殘軍留廢壘，瘦馬臥空壕。村郭蕭條，城對著夕陽道?！比宋锸紫瘸霈F(xiàn)，蘇昆生肩挑柴草，走在通往故都的路上?！吧剿梢安輲Щㄌ簟保还P點出老藝人現(xiàn)在的身份是亡國后歸隱的樵夫?！懊吞ь^秣陵重到”從動作寫感情，人物滿懷亡國之痛，一路低頭沉思，重見故都，引起感情上的強烈震撼，不禁抬頭凝望?！爸氐健眱勺?，包含了無限的今昔之感，在結(jié)構(gòu)上提挈全篇，整套曲子由這兩字逐層展開。接著由人及景，“殘軍留廢壘，瘦馬臥空壕”兩句，勾畫了南京郊外景象，十字四景，景景使人怵目驚心。物事全非，所見無非殘軍廢壘、瘦馬空壕；孤村夕照，一片凄涼。“殘，廢、空、瘦”四字，貼切地寫出了戰(zhàn)亂后的凄清陰森，山河破碎，滿目蕭條，又襯以夕陽孤村之景，猶同大場面的搖鏡頭。這人和景被夕陽的昏黃余暉所包孕，更顯黯淡凄慘，令人傷心慘目。作者寫人繪景，突出了國破山河改的時代特點。第一支曲給整套曲子定下了悲愴的基調(diào)?！抉v馬聽】寫蘇昆生憑吊孝陵。孝陵是明代開國皇帝朱元璋的陵寢，為一代社稷的象征，由神宮監(jiān)置兵守衛(wèi)。這一神圣地方現(xiàn)在卻是一片敗壞：“野火頻燒，護墓長楸多半焦：山羊群跑，守陵網(wǎng)監(jiān)幾時逃?鴿翎蝠糞滿堂拋，枯枝敗葉當階罩。誰祭掃?牧兒打碎龍碑帽?！弊髡邔懶⒘隁埰?，無人守護，山羊成群，飛鳥成陣，敗葉枯枝，岳火跡存，更是令人目不忍睹。這里突出它由神圣不可侵犯變?yōu)槿俗邩浣梗瑒游锶我鈾M行之地，“山羊群跑”一句所呈現(xiàn)的紛亂、喧鬧，一掃圣地的莊嚴肅穆?！傍濘狎鸺S滿堂拋”一句，化動景為靜景，作者用滿地的鴿翎毛和蝙蝠糞，極寫鴿子、蝙蝠的成群飛行、棲息，堂堂皇陵已成為禽鳥的家了。老藝人目睹此景，沉痛之情油然而生?！罢l祭掃”的輕聲自問，暗含了對誤國君臣的譴責，充滿了無限辛酸的故國之思。最后一句“牧兒打碎龍碑帽”，寫石碑被毀。孝陵石刻甚多，隨山路起伏排列成一條長約800米的神道石刻，蔚為壯觀?，F(xiàn)在，那最具象征意義的龍碑石的帽飾，已被無知的牧童打個粉碎。曲尾的這點睛之筆，給人留下無限的回味。老藝人離孝陵，到故宮。故宮建于明初，極其雄偉華麗?！境磷頄|風】一曲，描繪了一幅“故宮頹景圖”：“橫白玉八根柱倒，墮紅泥半堵墻高，碎琉璃瓦片多，爛翡翠窗欞少，舞丹墀燕雀常朝。直入宮門一路蒿，住幾個乞兒餓殍。”作者用白描手法，以強烈色彩，畫出了白玉柱子傾倒，紅泥墻委地，澄黃的琉璃瓦破碎不全，翠綠的翡翠窗欞所剩無幾，宮門里長滿了濃綠的蒿萊，丹墀中飛舞著燕雀。這幅圖色彩明艷，寓今昔之景于一體。今日的荒涼中殘留著昔日的豪華，過去宮殿主人的窮奢極侈，醞成了今朝的柱倒墻摧，國土更姓。與上曲相承，皇陵宮禁，是封建時代宗廟社稷的象征，是國家的象征。如此莊嚴掃地的景象，更能引起人們的山河之感、禾黍之悲，因此，這悲哀，絕非一己之愁怨了。所謂大明江山隳于何人，敗于何事？作者在《小引》中說“不獨使觀者感慨涕零，亦可懲創(chuàng)人心，為末世之一救”。語意雖隱微，但意寓卻分明。故宮本身的巨變，說明了南明政權(quán)好景不長的一個重要原因。曲尾乞兒身于皇宮的這一鏡頭，把老藝人故國不堪回首的感慨表達得淋漓盡致?！菊酃鹆睢恳磺鷮懱K昆生重訪秦淮。秦淮河橫貫南京市，河兩岸為景勝、繁華之地，但現(xiàn)在蘇昆生見到的是一片殘?。骸皢柷鼗磁f日窗寮，破紙迎風，壞檻當潮。目斷魂銷，當日粉黛，何處笙簫?罷燈船端陽不鬧，收酒旗重九無聊。白鳥飄飄，綠水滔滔。嫩黃花有些蝶飛，新紅葉無個人瞧。”破紙迎風，壞檻當潮”兩句，以聲音襯寂寥。窗戶上，破紙迎風瑟瑟作響，朽門外，潮水拍打空城陣陣傳來，這風聲，潮聲反襯了人聲寂寂，一片蕭條冷落。接著，作者將人物和節(jié)日情況作今昔對比，突出今日秦淮河無人無樂無節(jié)日佳慶的空寂。過去，這里游人如織，佳麗云集，舞榭歌臺，笙簫徹夜。河中，彩楫畫肪鬧端陽，岸上，酒旗聳立慶重九。作者用富有特征性的“粉黛”、“笙簫”、“燈船”、“酒旗”，寫盡了昔日秦淮河畔繁華竟逐的景象。而現(xiàn)在，歌女逃散．絲竹不聞，秦淮河無有當年的遺風余韻了。即使適逢節(jié)日，也是“端陽不鬧”，“重九無聊”?！岸岁枴薄ⅰ爸鼐拧贝溋四戏降闹卮蠊?jié)日，“不鬧”、“無聊”突出了一片冷落凄清?！安霍[”從環(huán)境氣氛說，雖是佳節(jié)，卻無熱烈歡悅的氛圍。“無聊”從情緒說，寫出人們沒有興致，無心無緒的委頓精神狀態(tài)。節(jié)日尚且如此，平日就更可想而知了。作者把人民的亡國哀痛心理，挖掘得多么深，表達得多么活??！秦淮河舞歇歌罷，亦大有與南明王朝笙歌旖旎、舞榭歌臺相對照的意味，在對比中，加深人們的興亡感觸。今昔對比后，“白鳥飄飄”四句的自然景象描寫，進一步開拓意境。小鳥在白云端自由飛翔，秦淮河綠水滔滔，河岸紅葉似火，黃花初綻，蝴蝶飛逐。好一派萬物爭自由的勃然生機。這繁茂、永恒的自然界與蕭條沒落的秦淮社會形成了強烈對照，在藝術(shù)的對照中，深化了主題的表達?！竟撩谰啤恳磺鑼懙拈L板橋，在迥光，鷺峰兩寺之間，景色極佳：一彎小溪，澄澈如洗，夾岸綠柳，絲絲垂翠。一道紅色板橋掩映在萬綠叢中，真是幽雅宜人，秀氣可餐。而現(xiàn)在呢?“你記得，跨青溪，半里橋，舊紅板，沒一條!秋水長天人過少。冷清清的落照，剩一樹柳彎腰!”曲子用“你記得”三字領(lǐng)起，蘇昆生問柳敬亭，以喚起回憶。接著，他感慨萬端地介紹了今日長橋。作者選用了無橋板的空橋、一樹衰柳、水天一色、落日幾樣典型景物，畫出了板橋殘景，用筆極簡。“一條”、“一樹”兩詞中，極小的數(shù)詞“一”，突出了美景的零落殆盡，擴大了荒蕪、蕭瑟的境界，真是以少勝多，耐人尋味?！袄淝迩濉币辉~極富神韻，既描繪了深秋夕照的自然景色，也傳達出老藝人身心俱寒的主觀感受。它寫出了板橋的秋意，透視了老藝人深埋于心中的亡國喪土之悲。作者著一“冷清清”，境界全出，造境之精，令人嘆服。繞過板橋，就是舊院?！咎搅睢恳磺鷮懪f院的荒蕪。舊院是秦淮歌妓聚居之處，過去蘇昆生義出阮家，天天來此授曲教唱，他對這里的庭院小樓，一草一木，十分熟悉，懷有深情。作者抓住人物和環(huán)境關(guān)系密切的這點，寫老藝人在面目全非的小院中，深感陌生，努力尋找舊日的痕跡：“行到那舊院門，何用輕敲?也不怕小犬哰哰，無非是枯井頹巢，不過些磚苔砌草。手種的花條柳梢，盡意兒采樵——這黑灰是誰家的廚灶?”舊院的庭院已是門墻頹倒，人去樓空，滿目凄涼。蘇昆生懷著悵惘的心情，躑躅在斷井頹垣之間，穿行于蛛網(wǎng)塵封之地，感嘆親手種的花、柳，已成可砍伐的柴薪，困惑一堆黑灰，無法判定是誰家的廚房。真是物物皆非，連一點可供辨認的痕跡也找不到了。作者通過塑造摩挲、尋覓的人物形象，把舊院的荒蕪之景和升沉變替的感嘆，結(jié)合得水乳不分，富有生動的形象性和感人的力量?！短一ㄉ取窂牡谖宄鲩_始，一味渲染繁華熱鬧，卻在末出做一大結(jié)，所謂“熱鬧局就是冷淡的根芽”，“孫楚樓邊，莫愁湖上，何嘗沒有過一段笙歌旖旎的熱鬧繁華”，相觀而讀，可看出，作者是經(jīng)過一番慘淡經(jīng)營的。以上六支曲以寫景為主。隨著景物的逐處展現(xiàn)，老藝人的感情漸漸激昂、高漲。在【離亭宴帶歇指煞】中，他放聲悲歌，盡情發(fā)抒：“俺曾見，金陵玉樹鶯聲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過風流覺，把五十年興亡看飽。那烏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鳳凰臺，棲梟鳥!殘山夢最真，舊境丟難掉。不信這輿圖換稿，謅一套‘哀江南’，放悲聲唱到老?！薄倦x亭宴帶歇指煞】一曲，將感傷情緒推上了極至，其妙處恰在強烈的對比。第一層，從“俺曾見”至“把五十年興亡看飽”，以反復強調(diào)的手法，譴責統(tǒng)抬者的豪奢腐朽。前四句，寫美景不長?！敖鹆辍眱删?，用典型景物概括了前面曲中所回憶追述的美景?！敖鹆暧竦睢薄ⅰ八壳鼗础钡牡攸c，寫明了是皇帝和達官貴人在賞景享樂?！苞L聲曉”和“花開早"，譴責南明君臣在疆土日蹙形勢下，昏天黑地，一味享樂?！罢l知道容易冰銷”，一針見血指出了享樂所帶來的滅亡命運?！罢l知道”三字，充滿了對昏君佞臣的嘲諷。接著，作者用“眼見他”組成的排比短句，三個“眼看他”，無非興、亡二字，這與《紅樓夢》中的“忽喇喇大廈將傾”是異曲同工之調(diào)。作者把描寫點集中在“樓”上，用緊承相連的“起朱樓”、“宴賓客”、“樓塌了”，雄辯地表明了荒淫腐化和亡國之間的必然聯(lián)系。迫促的節(jié)奏表達了憤激之情?！鞍吃^風流覺”，和開首“俺曾見”相呼應，說明了老藝人是以歷史見證人的身份在敘說亡國痛史。蘇昆生曾說自己是“睜著五旬老眼，看了四代人”。他五十年的生涯，飽嘗了萬歷、崇禎、天啟、泓光四代的興衰勝敗。秦淮藝人的身份，使他對統(tǒng)治者的淫佚有更深了解?！皩⑽迨昱d亡看飽”，概括了他回顧歷史、目睹現(xiàn)狀的無限感慨。正是長吁短嘆，無語凝噎了?！帮枴弊中蜗蟊砻髁怂麑@段興亡史實認識的清楚、深刻、透徹。這個詞，語氣尖刻，語意豐富，感情容量大，為一曲之眼?！皩⑽迨昱d亡看飽”在結(jié)構(gòu)上起了總上啟下的作用。第二層，作者用步步深入的手法，抒發(fā)了強烈的亡國之痛?！盀跻孪铩比鋽U大了上一層中“樓塌了”的景象，把統(tǒng)治荒淫無恥所造成的后果，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