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組織視角看“公益基金會”的透明化困境一、摘要與關鍵詞摘要：近年來，伴隨著中國公益慈善事業(yè)的迅速發(fā)展與一系列公共信任危機的爆發(fā)，“透明化”已成為公眾、政府與學界，衡量公益基金會優(yōu)劣的、近乎唯一的“黃金標準”。然而，在“透明化”這一看似，不證自明的道德要求背后，隱藏著基金會，作為一種現(xiàn)代“組織”，在現(xiàn)實運作中所面臨的、深刻的結構性困境。本文旨在從組織社會學的理論視角，對中國公益基金會的“透明化困境”，進行一次深入的、機制性的剖析。本研究主要采用扎根于解釋主義范式的文本分析方法，通過對具有代表性的公益基金會的年度報告、官方網站、媒體報道以及相關監(jiān)管政策的話語，進行系統(tǒng)性的解碼。研究發(fā)現(xiàn)，基金會的透明化實踐，并非一個簡單的、技術性的信息披露問題，而是一個，充滿了張力的、在多重合法性壓力下，進行策略性協(xié)商的組織行為。其核心的困境，主要源于三個相互交織的機制：其一，是“多重制度邏輯的沖突”，即，源自公眾的“道德問責”邏輯、源自捐贈方的“績效評估”邏輯與組織自身發(fā)展的“管理效率”邏輯之間，存在著內在的、難以調和的矛盾；其二，是“關鍵資源依賴的區(qū)隔化管理”，即，為了維系與政府、企業(yè)、公眾等，多元資助方的關系，基金會，不得不，采取差異化的、有時，甚至是相互矛盾的透明化策略，來進行印象管理；其三，是“透明化的表演性悖論”，即，在高壓的社會監(jiān)督下，追求透明化本身，異化為一種，旨在，獲取合法性的“符號表演”，從而，導致組織的正式制度（公開的報告）與實際運作之間，產生“解耦”。本文認為，公益基金會的透明化困境，深刻地，揭示了非營利組織，在當代復雜的制度環(huán)境中，為了同時，滿足道德感召、資源獲取與組織生存這三重目標，所進行的艱難平衡。關鍵詞：公益基金會，組織社會學，透明化，合法性困境，制度邏輯二、引言我們正處在一個對公共信任，充滿了渴望與焦慮的時代。在中國，伴隨著社會財富的巨大積累與公民意識的覺醒，公益慈善事業(y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蓬勃發(fā)展，各類公益基金會，如雨后春筍般，涌現(xiàn)，成為了推動社會進步的、不可或缺的第三部門力量。然而，與這一“量”的增長，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其“質”的層面，特別是，在公信力建設上，所面臨的嚴峻挑戰(zhàn)。自“郭美美事件”以來，一系列，被曝光的丑聞與爭議，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一次又一次地，激起公眾，對公益基金會運作的、普遍的、深層的不信任。在這場曠日持久的“信任危機”之中，“透明化”，被幾乎，所有社會行動者——從憤怒的網民，到焦慮的監(jiān)管者，再到積極自辯的行業(yè)從業(yè)者——共同，推舉到了一個至高無上的、能夠，解決所有問題的“神壇”之上。“公開”、“透明”，被建構為一種，不證自明的、能夠，根治公益領域所有沉疴的“萬靈丹”。在這種強大的社會輿論壓力之下，信息公開，從一種，行業(yè)自律的倡導，迅速，演變?yōu)橐环N，具有強制性的制度安排。從財務報表的定期披露，到項目執(zhí)行過程的實時更新，再到各類第三方透明度指數的排行榜，一套旨在，將基金會，置于全景敞視式監(jiān)督之下的“透明化”基礎設施，被迅速，建立起來。然而，在這套看似，邏輯自洽的、進步主義的敘事之下，一個更為根本的、常常，被忽略的組織社會學問題，卻浮現(xiàn)出來。那便是，為什么，在制度與輿論都已將透明化，提升到如此高度之后，公益基金會的公信力，依然，步履維艱？為什么，許多基金會的透明化實踐，在公眾看來，依然是，一種“選擇性公開”、“報喜不報憂”的公關表演？這種，理想中的“徹底透明”與現(xiàn)實中的“策略性透明”之間的巨大鴻溝，其根源，僅僅是，因為部分組織的道德瑕疵或技術能力不足嗎？還是，在其背后，隱藏著一種更為深刻的、內在于“組織”這一現(xiàn)代社會基本形態(tài)的、結構性的“困境”？因此，本研究的核心問題是：從組織社會學的批判性視角審視，在當代中國的制度環(huán)境中，“公益基金會”的透明化實踐，其所面臨的、內在的、結構性的困境，究竟是什么？在這場困境中，基金會，作為一種，需要，同時，回應多元外部壓力、維系內部運作效率、并爭取關鍵資源的“理性化”組織，其追求“透明化”的行為，是如何，被多重、甚至，相互沖突的制度邏輯，所塑造與制約的？本研究，并非旨在，為基金會的不透明，進行辯護，而是試圖，通過對其“困境”的、冷靜的、機制性的剖析，來更為深刻地，理解非營利組織，在當代社會，獲取其“合法性”地位的真實復雜性。三、文獻綜述圍繞公益組織的透明化、公信力與治理的研究，在公共管理學、社會學、法學等領域，已經，形成了較為豐富的學術積累。為了清晰地定位本研究的獨特貢獻，有必要將相關文獻，大致歸納為作為本研究現(xiàn)實指向的公益透明化與公信力研究、作為本研究理論基石的組織社會學與新制度主義理論，以及作為本研究直接對話對象的中國非營利組織治理研究三個主要脈絡。在公益透明化與公信力研究層面，這是對該問題，進行探討的、最為直接的領域。國內外，大量的研究，已經，從規(guī)范性的角度，反復，論證了透明化，對于提升公益組織公信力、促進捐贈、以及，強化社會監(jiān)督的至關重要性。同時，許多實證研究，也致力于，開發(fā)與應用各類“透明度指數”，來對不同公益組織的透明化水平，進行量化的評估與排名。這些研究的巨大貢獻在于，它們，為我們，清晰地，指出了透明化，作為一種“應然”的價值目標的重要性，并為推動行業(yè)的透明化實踐，提供了重要的輿論與工具支持。然而，其共同的局限性在于，其分析，大多，停留在一種“問題-對策”的、管理主義的范式之中。它們，很好地，回答了“透明化，為什么重要”以及“如何，衡量透明化”，但對于“為什么，實現(xiàn)有意義的透明化，如此之難”，其內在的、組織層面的、結構性的障礙，則缺乏一種，更為深入的、社會學理論視角的系統(tǒng)性挖掘。在組織社會學與新制度主義理論層面，則為本研究，提供了最為核心的、系統(tǒng)性的分析武器。經典的組織理論，如菲利普·塞爾茲尼克的研究，早已指出，組織，為了生存，必須，不斷，適應其，所處的制度環(huán)境，并在此過程中，其正式的目標，常常，會發(fā)生“非預期的”轉化。而興起于上世紀七十年代的新制度主義社會學，則更為深刻地，揭示了組織行為，在很大程度上，并非，純粹，出于對效率的追求，而是，為了回應其，所處的“組織場域”中，普遍存在的文化規(guī)范、認知框架與權力關系，以獲取“合法性”。其中，邁耶和羅文，開創(chuàng)性地，提出了“解耦”的概念，即，組織，常常，會采納那些，在外部，被認為是“合法”的正式結構（如，透明的報告制度），但卻，使其，與內部的、實際的運作流程，保持“松散的聯(lián)結”，以應對復雜的、矛盾的環(huán)境要求。而迪馬吉奧和鮑威爾，則進一步，分析了驅動組織，趨于同質化的三種機制：強制性、模仿性與規(guī)范性同形。這些深刻的理論，共同，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強大的分析透鏡。它，使得我們，能夠將基金會的透明化實踐，不再，僅僅，看作是一種，線性的、技術性的信息公開行為，而是，將其，視為一場，復雜的、充滿了策略性的、旨在，獲取與維系“合法性”的組織戲劇。在中國非營利組織治理研究層面，則將上述的理論，帶入到了具體的本土語境之中。大量的本土研究，已經，深入地，探討了在中國獨特的、強國家-社會關系的背景下，公益基金會，所面臨的“雙重管理體制”、“官辦”與“民辦”的二元結構、以及，在資源獲取上，對政府與企業(yè)的嚴重依賴等，結構性特征。這些研究，為我們，理解中國公益基金會，其運作的、具體的制度環(huán)境，提供了堅實的經驗證據。但是，現(xiàn)有研究，在探討“透明化”問題時，其視角，往往，更多地，集中于法律規(guī)制、政府監(jiān)管等，“自上而下”的宏觀制度分析，而對于基金會，作為“組織行動者”，其，在面對這些制度壓力時，“自下而上”的、微觀的、充滿能動性的“應對策略”與內在“困境”，其基于組織社會學理論的、機制性的深入剖析，尚不多見。綜合來看，現(xiàn)有文獻為本研究提供了極為堅實的背景。然而，一個清晰的研究缺口在于，能夠系統(tǒng)性地、明確地將組織社會學，特別是新制度主義的理論，作為一個核心的分析框架，來專門地、深入地、機制性地分析，在當代中國，這一獨特的制度環(huán)境中，公益基金會，作為一個復雜的組織系統(tǒng)，其“透明化實踐”，所必然，會遭遇的、內在的、結構性的“困境”。四、研究方法本研究的核心目標，是從組織社會學的視角，深入剖析公益基金會的透明化困境。鑒于研究問題的本質，在于對一種復雜的、由多重制度壓力與組織內部邏輯，所共同塑造的“結構性困境”，進行深層的、闡釋性的意義解碼，而非進行量化的規(guī)律探尋，本研究在整體研究設計上，采用了一種扎根于解釋主義范式與社會建構論的、以多案例比較與文本分析為核心的質性研究方法。這種方法論，旨在通過對不同類型的公益基金會，其公開的“透明化文本”，進行深入的、比較性的解讀，來揭示其背后，所隱藏的、共同的組織行為邏輯與策略性權衡。本研究并非一個宏觀的、全景式的掃描，其分析的對象，是那些，在中國公益領域，最能集中體現(xiàn)“透明化困境”這一核心議題的、具有廣泛影響力與代表性的“典型案例”。本研究的案例選取，將采取“目的性抽樣”與“最大差異法”相結合的原則，重點，選取三至四家，在中國公益領域，具有較高知名度、且其組織類型與資源結構，具有顯著差異的公益基金會。具體的選取標準，將綜合考慮以下幾個維度：其一，是組織背景的差異，即，同時，涵蓋具有官方背景的“官辦”基金會與由民間力量發(fā)起的“草根”基金會。其二，是資源結構的差異，即，同時，涵蓋主要，依賴公眾小額捐贈的基金會與主要，依賴企業(yè)或個人大額捐贈的基金會。其三，是業(yè)務領域的差異，即，涵蓋扶貧、教育、環(huán)保等，不同的公益領域。通過這種，具有最大差異性的案例選擇，本研究，旨在，探尋在不同的組織形態(tài)與資源約束下，“透明化困境”，所呈現(xiàn)出的共性機制與個性特征。本研究的數據收集，將是一個多渠道的、旨在捕捉現(xiàn)象整體性的過程。對于每一個入選的案例基金會，研究者將系統(tǒng)性地，搜集并整理其，在過去五年內，公開發(fā)布的“透明化”相關文本。其主要，包括三個層面。其一，是“財務與項目報告”。這包括，其，在民政部門指定平臺上，發(fā)布的年度工作報告、財務會計報告，以及，在其官方網站上，發(fā)布的項目進展報告與審計報告。這些，是組織“正式”的、履行法定披露義務的文本。其二，是“傳播與公關文本”。這包括，其，官方網站的“信息公開”欄目設計、官方社交媒體賬號（微博、微信公眾號）的日常內容發(fā)布、以及，針對特定公共事件的危機公關聲明。這些，是組織，進行“印象管理”與“形象塑造”的文本。其三，是“外部評價文本”。這包括，主流媒體，對該基金會透明化實踐的深度報道、以及，在主流第三方評級機構（如基金會中心網）的透明度指數中，該基金會的得分與評價。本研究的數據分析，將是一種理論驅動下的、旨在揭示“現(xiàn)象”背后“機制”的比較案例分析與批判性話語分析。分析過程，將緊密地，圍繞本研究的核心理論框架，即新制度主義關于“合法性”、“制度邏輯”、“解耦”等概念，對所有收集到的文本材料，進行系統(tǒng)性的主題分析。分析的核心，在于回答以下問題：不同類型的基金會，其信息披露的“重點”與“盲點”，分別是什么？它們，是如何，通過話語與視覺策略，來建構一個“透明”的組織形象的？在其，正式的報告與日常的傳播之間，是否存在“斷裂”或“矛盾”？這些策略與矛盾，是如何，反映其，所面臨的不同制度壓力與資源依賴的？最終，通過對這幾個案例的、綜合的、比較性的闡釋，提煉并建構出能夠系統(tǒng)性地、邏輯清晰地闡釋，公益基金會透明化困境的三重核心組織機制模型。五、研究結果與討論通過對具有代表性的、不同類型的公益基金會的透明化文本，進行組織社會學視角的比較與解碼，本研究的核心發(fā)現(xiàn)是，公益基金會的透明化困境，根源于其，作為一種“混合型組織”，所必然，會面臨的深刻的“身份認同”與“合法性”危機。它們，既被期望，像一個，純粹的、無私的“道德共同體”一樣運作，又必須，像一個，理性的、高效的“現(xiàn)代科層制”一樣管理。這種內在的角色沖突，使得其透明化實踐，無法，遵循任何一種，單一的、清晰的邏輯，而必然，表現(xiàn)為一種，在多重、甚至，相互矛盾的外部壓力之下，進行的、充滿了策略性權衡的“組織表演”。這一深刻的困境，其內在的、結構性的運作機制，可以被清晰地，從三個相互交織、層層遞進的維度上，加以揭示：作為根源性沖突的“多重制度邏輯的競爭：‘道德感召’、‘績效主義’與‘管理理性’的三角困境”；作為策略性應對的“關鍵資源依賴的區(qū)隔化展演：對不同‘觀眾’，講述不同‘故事’”；以及作為最終結果的“透明化實踐的結構性解耦：‘前臺’的符號表演與‘后臺’的真實運作”。第一，多重制度邏輯的競爭：“道德感召”、“績效主義”與“管理理性”的三角困境。這是公益基金會透明化困境的、最為根源性的沖突。它，來自于組織，所嵌入的、一個充滿了異質性期望的制度環(huán)境。首先，是源自普通公眾的“道德感召”邏輯。在這種邏輯下，一個“好”的基金會，被等同于一個，具有“無私奉獻”精神的、將行政成本，壓縮到最低的組織。公眾，對于透明化的核心訴求，往往，是情感性的、道德化的，他們，最關心的，是“我的錢，有沒有，被‘浪費’在行政開銷上”。其次，是源自大額捐贈方（特別是企業(yè)）與部分政府購買服務項目的“績效主義”邏輯。在這種邏輯下，一個“好”的基金會，被等同于一個，能夠，用量化的指標，來證明其“社會影響力”的、高效的“項目執(zhí)行機器”。他們，對于透明化的核心訴求，是結果導向的、可測量的，他們，最關心的，是“投入的資源，產出了多大的、可量化的社會效益”。最后，是基金會，作為現(xiàn)代組織，其自身生存與發(fā)展，所必需的“管理理性”邏輯。在這種邏輯下，一個“好”的基金會，必須，投入足夠的資源，進行人才培養(yǎng)、戰(zhàn)略規(guī)劃、品牌建設與風險管理。組織，最關心的，是如何，在復雜的環(huán)境中，保持可持續(xù)發(fā)展。這三種邏輯，在透明化的具體要求上，常常，是相互沖突的。例如，為了滿足“管理理性”，進行的必要的人力資本投資，在“道德感召”邏輯下，就可能，被解讀為“行政成本過高”；而為了滿足“績效主義”，進行的復雜的項目評估，其成本，又可能，進一步，推高行政開支。這種，無法，被同時，滿足的“三角困境”，使得任何一種，單一維度的透明化，都必然，會招致來自其他維度的質疑。第二，關鍵資源依賴的區(qū)隔化展演：對不同“觀眾”，講述不同“故事”。面對上述的“三角困境”，基金會，作為理性的行動者，其必然的策略選擇，便是，放棄追求一種，統(tǒng)一的、普適的透明化，而轉向一種，針對不同資源提供者的、區(qū)隔化的“印象管理”。在我們的觀察中，案例基金會，在面對不同“觀眾”時，其透明化的“文本”與“話語”，呈現(xiàn)出顯著的差異。在面對普通公眾時，其社交媒體與公開募捐文案，往往，充滿了感人的故事、受助者燦爛的笑臉、以及，對“愛心”與“奉獻”等，道德情感的反復強調，而對復雜的財務數據與項目執(zhí)行的困難，則一筆帶過。這，是為了迎合公眾的“道德感召”邏輯。在面對企業(yè)等，大額捐贈方時，其，所提交的，則是，一份份，充滿了專業(yè)術語、邏輯框架、關鍵績效指標的、精美的項目報告與評估報告。這，是為了迎合捐贈方的“績效主義”邏輯。而在面對政府監(jiān)管部門時，其，所提交的，則是，嚴格，按照法規(guī)要求，填寫的、標準化的年度報告與財務報表。這，是為了滿足其，最基本的合規(guī)性要求。通過這種，針對不同“觀眾”，講述不同“故事”的區(qū)隔化展演，基金會，試圖，在其，所依賴的、每一個關鍵的資源提供者面前，都塑造出一個，符合對方期待的“合法”形象。然而，這種策略，本身，也充滿了風險。一旦，這些，為不同觀眾，所準備的“劇本”，被意外地，并置在一起，其間的矛盾與差異，便會，立刻，引發(fā)新的、更為嚴重的信任危機。第三，透明化實踐的結構性解耦：“前臺”的符號表演與“后臺”的真實運作。當透明化，被工具化為一種，應對外部壓力的、策略性的“印象管理”之后，其，最終的、組織社會學意義上的結果，便是“解耦”。為了在高壓的社會監(jiān)督與矛盾的制度邏輯下，維系其合法性，基金會，必須，積極地，采納所有，在外部，被視為“透明化”的符號與形式。這，便催生了一場，關于透明化的“軍備競賽”。基金會，紛紛，建立起精美的官方網站、開設“信息公開”專欄、發(fā)布越來越厚的年度報告、參加各類透明度評級、并積極，利用數據可視化技術，來展示其“成果”。然而，這些，在組織“前臺”，所進行的、成本高昂的“符號表演”，在很大程度上，與其，在“后臺”，真實的、充滿了不確定性、模糊性與妥協(xié)的日常運作，是相互“脫節(jié)”的。例如，一份，光鮮亮鮮的項目成果報告，可能，會系統(tǒng)性地，忽略項目，在執(zhí)行過程中，所遇到的真實困難與失敗教訓。一個，在透明度指數上，獲得高分的基金會，其內部的決策過程，可能，依然是高度集權的。這種，“前臺”與“后臺”的“解耦”，是一種，組織，在面對復雜環(huán)境時，所采取的、一種理性的、自我保護的機制。它，使得組織，能夠在維系外部“合法性”形象的同時，保留內部運作的、必要的靈活性與自主性。然而，從公眾的角度看，這種“解耦”，恰恰是，公信力流失的根源。因為它，意味著，公眾，所能看到的“透明”，并非，真實的組織運作本身，而是一場，經過精心編排的“透明化戲劇”。六、結論與展望本研究從組織社會學的視角，對公益基金會的透明化困境，進行了系統(tǒng)的、深入的剖析。研究的核心結論是，公益基金會，所面臨的透明化困境，并非，簡單的、個別組織的道德或技術失范，而是一種，源于其，作為“混合型組織”，所處的、充滿了異質性與矛盾性的制度環(huán)境的、深刻的結構性難題。它，是一場，在多重、甚至，相互沖突的合法性要求之間，進行的、艱難的組織生存游戲。這一深刻的困境，是通過“多重制度邏輯”的內在沖突，所引發(fā)；通過“關鍵資源依賴”的區(qū)隔化展演，所應對；并最終，以“透明化實踐”的結構性解耦，為結果這三大相互關聯(lián)、層層遞進的機制，來得以展現(xiàn)的。本研究的理論貢獻在于，它，將新制度主義組織社會學的核